這婆子先前也是見過敏君的,也頗曉得些東西,此時自然堆起滿臉的笑容,上前來行禮。敏君隻令她起身,又吩咐著坐了。這婆子推辭兩句,便坐在最下手的一個椅子上,一麵回話,一麵將東西託了青鸞轉呈敏君。青鸞見了是她,也是露出笑臉,一麵將東西送與敏君,一麵稍稍走到外頭吩咐小丫鬟快些將茶點送上來。


    “怪道我說著蘇姐姐總沒個信兒過來,說起話,也是含含糊糊的不大清楚,原是出了這樣的事。”敏君聽了婆子帶著一些欷歔的話,心裏也有些難過:“也是我家裏一般的忙亂,與母親的娘家鬧騰不說,後頭又是訂了親,姐姐方遲了這麽些日子方送信來。”


    “正是,姑娘不曉得,我家姑娘為了這件事哭得什麽似的,偏生奶奶也是病了,又是太太做得主,她一麵要侍奉湯藥,管理家事,一麵又得愁這麽些事情,也是鬧得瘦脫了形。”那婆子說起這個,也是收斂了笑容,露出幾分愁眉苦臉來:“就是今日過來,她也是說著賠禮,並沒使老奴過來說這個,隻是包括老奴在內的好些個丫鬟婆子想著我家姑娘如此撐著不是個法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病了。盼著姑娘過去,能勸著兩句是兩句,寬鬆寬鬆,或是出個主意什麽的,也算我們做奴婢的一片心意了。”


    “到底是個什麽人家的公子?怎麽你家姑娘就是這般牴觸?我素日瞧著她也是溫順的,更是從沒見著她說過什麽人不好的,竟就是對太太許的人家這般厭憎?”敏君聽了這麽久,隻聽著這個婆子說蘇嫻為著自個祖母給她定的婚事牴觸,卻沒聽著是什麽人家,心裏自然好奇:“可是那個人家風聲不好?可若是如此,貴家老夫人也當是不會許了的。”


    “這事老奴也是不曉得,姑娘先前聽著名字還沒說什麽,隻是見了那畫像,就是變了臉色,好像是認著那個人。許是什麽時候,讓姑娘瞧著什麽事情了吧。”那婆子說起這個,也是吞吞吐吐地說的有些模糊,畢竟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蘇嫻這般舉動卻是有些令人揣測的:“說來那個人家也是,自個也是高中二甲的,家中人口簡單,又是沒個侍妾,隻是不曉得姑娘為何如此了。”


    敏君聽到這話,眉頭微微一挑,便是知道這個婆子隻怕不僅僅是出於什麽好心,多半後頭還有蘇嫻的母親趙氏的身影。由此,她便點了點頭,沒有再打聽什麽,隻是道:“這事我曉得了,明日我便過去與你家姑娘好生說一說。”


    這婆子聽了,自是歡天喜地應了。敏君與她又說了兩三句話,方收下信箋並禮物,自到屋子裏拆看了信箋重頭回了一封,添些東西放到匣子裏,令這個婆子將其送與蘇嫻:“回去與蘇姐姐說,這是我近兒得的東西,也不算什麽好東西,隻有些新奇,沒事打發時間罷了。明日我趕早過去與她說話,請她多多吃點東西,莫要說著說著沒了氣力。那可是我的錯處了。”


    “姑娘的話,奴婢記著了。”那婆子聽了這話,也是一笑,忙就是行了禮趕著回去了。隻敏君一人,看著那短短幾行字的信箋,揣摩著蘇嫻的心事,半日也沒回過神。也是錦鷺青鸞見著她如此,趕著上來又是說話,又是打趣,方讓她暫且擱下了事情,隻備好了東西,又是與孟氏請了安回了明日道蘇嫻那裏的事兒,吃了晚飯,做點旁的事,她方混過一日。


    第二日天方放光,敏君就是醒了過來,她揉了揉臉,就是有錦鷺青鸞趕著上來伺候。盥洗清理,著裝打扮,好是鬧騰了小半個時辰,敏君方打點好了,自去孟氏的屋子請安。


    “這身衣衫卻是不錯。”孟氏見著敏君也不曾穿著大紅大綠,湘妃色繡著幾支含苞綻放淺黃迎春花的鑲邊短襖,藕荷色鑲邊綿裙,一色的清淺色調,卻是不失精緻。配著幾樣首飾也是色調清淺柔和,整個人隻顯出一股子清和柔軟,又不曾失了出門做客該有的端莊:“蘇家丫頭既是心裏煩悶,雖說你出門做客該是盛裝,但她見了,必定也有幾分黯然——是人都是如此,哪怕關係再是親近,見著一個得意不盡,事事順心,自個幽思煩悶,事事不順,就是沒個想法,也不會樂意將心底是說出來的。你與她關係也好,縱然不是盛裝,也是沒什麽關係,那還不如換這麽一身,免得勾起她心底的委屈,讓她好生與你說說話,訴訴苦,心裏舒慡些。你也能進些心意,兩全其美。”


    “娘真真是世情老道,女兒昨日想了一夜,也沒個好主意,隻琢磨出了自個能做的也就這一樣。方才錦鷺她們還是有些稀奇,隻道女兒素日不是素淡的顏色,又是盛裝,倒是不常見今日這般的。想來我們這些個人,還沒個經歷,沒有那等能耐。”敏君笑著撒嬌幾句,看著孟氏被逗著笑出聲來,便又是扭糖一般扭著:“既是這般,母親好歹出個主意,若是蘇姐姐著實有些緣故的,該是怎麽處置的好?”


    “你沒想出主意,便偏著那蘇家丫頭來為難娘?”孟氏看著敏君如此,當即搖了搖頭,又是與她說笑兩句,方在她耳邊小聲的提點兩句。敏君聽得這話,忙忙點頭,心底頓時有了幾分把握,少不得與孟氏廝磨一會,說說話,再用了一點早飯點心,便是起身告退。


    孟氏見了,也是滿臉含笑,又是囑咐兩句話,問著馬車已經備好了,便揮手打發了女兒出門,自己令人收綴妥當,自去管家理事去了。敏君出門後扶著丫鬟婆子,上了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到了蘇家,卻也不算清晨時分了。待得下了車馬,領著人到了宅子裏頭的時候,蘇嫻上來就是打趣道:“說著趕早過來的,我還當是有多早,竟是這麽個時候,我也就不趕著起身了,白白等了這麽些時辰。”


    “果真是進益了,竟是起早貪黑做事兒的人,怪道也沒個空兒與我說話。”敏君笑著回了一句,打量了蘇嫻幾眼,看著她雖說臉頰微粉,眉目似畫,但也真真是瘦削許多,連著手指頭也是透著一股子蒼白的樣子,便知道多半是靠著化妝撐起來的,心裏一酸,隻拉著她到了屋子裏,嘆道:“好姐姐,你這是怎麽了?縱然這事兒艱難,也不能糟蹋自個身子,瞧著你現在,真真是瘦脫了形。”


    “如何不是,你不曉得我心裏的煩悶。”那蘇嫻聽了這話,看著丫鬟將東西都是端了上來,便打發她們下去,一麵拉著敏君的手,一麵含淚道:“娘忽而生了大病,爹爹做官的自然不好說什麽,哥哥們也是忙著讀書不敢驚動,再者他們都是男子,這內宅的事兒自然說不得什麽,我隻靠著娘的心腹婆子並丫鬟,照著舊例管家,侍奉湯藥。這也就罷了,縱然忙了點,但做女兒妹妹的,受點累也是應當的。誰想著太太忽而使了人送信過來,說是看中一個公子,說著人品也好,家世也不錯,兼著也是上進的中了二甲,竟是千好百好的一個人,想著給我定下來了。我聽著名字便覺得有些膈應,看了人,你猜這是什麽人?我若是真的嫁了這樣的人,隻怕沒兩年,你就是得與我燒紙錢了”


    說完這話,蘇嫻由不得用帕子蒙住臉,嗚嗚的哭了起來。敏君見著她如此,也是一陣心酸,忙就是勸了兩句,但話裏透著的欷歔,卻是讓蘇嫻越發得難受。


    第四十一章原來


    敏君勸說再三,蘇嫻卻隻一味的哭,雖說聲量不高,卻是嗚嗚咽咽,越發讓人聽了心酸。見著她這般,敏君還能如何,隻得挑起話端讓她說幾句話:“我聽了這半日的話,卻總沒摸出個眉眼兒來。究竟是個什麽緣故,讓你這般厭憎那個書生?姐姐的祖母聽著性子原也不是那等挑火兒的人,即是有心,想來選的人家應不是太差的方是。”


    “若是旁人,許是不曉得,妹妹必定曉得的。”那蘇嫻聽的荷花,卻是梗咽幾聲,穩了穩情緒,方是慢慢著道:“這個人,你也是認識。不是旁人,正是我們還在餘杭之時,闖進來的那個浪蕩子弟當初父親說了,因著那時正是吟詩作畫之時,諸色人等都是散了尋好景致,有些是三三兩兩的,有些是單個兒,竟也摸不準是什麽人,隻讓我畫一幅畫。我當時也不曾細看,再想著父親若是動手做點什麽,那人要是嚷嚷著將這件事鬧出來,我也沒臉沒名聲了,隻得捏著鼻子認了。隻在後頭仔細聽了這些人的科考中舉之事,當時就是將名兒姓兒記準了。原是一點杞人憂天的想頭,沒想著,竟真真是湊上了這樣的事情你說,這事兒可怎麽好”


    說到這裏,蘇嫻忍不住用紗帕子蒙了臉,哀哀哭泣起來。


    “竟是他”敏君一時也是懵住了,嚷出那麽一句話後,她猛然站起身來,在地下來回走動了半晌,轉了好幾圈,方是幾步上塌拉著蘇嫻的手,急聲道:“既是這樣的人,還有什麽好說的,趕緊說出來方是正經。這事可害臊不得,縱然你不好意思與世叔說,也得與趙姨說個清楚明白。不然這糊裏糊塗地將事兒定了可就了不得了。這不是進了狼窩虎坑麽”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堂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織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織錦並收藏錦堂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