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拿著這個香囊作甚麽?”待得回去了,自有錦鷺上前來解去外頭的鬥篷,她瞧見敏君手中捏著一個寶藍色的繡花香囊,便是微微一笑,隨口問道:“可是二姑娘送給姑娘的?”


    “你瞧著這針線如何?”敏君笑了笑,避開了錦鷺的話,隻將那香囊給錦鷺看一看針線,一麵又道:“照著我看來,這針線不說,顏色倒是配的不錯。”


    “針線細密,顏色也好。雖說色調多了些,卻是一色的清楚幹淨,著實不錯。”錦鷺笑了笑,隻是眼底卻有些許疑惑——這百合雖說是寓意極佳的,但敏君是姑娘家,自然說不得百年好合這上麵的。但若是說是百事好合,這多半是單數的,這偏生兩株百合交接的更是少之又少,難道是今日蘇公子送與姑娘的?如此一想,她由不得一笑,看著敏君神色安然仿佛沒想到那上頭,便說不得打趣兩句,道:“就是這寓意也是極好的呢。難怪姑娘喜歡地一直抓在手裏,原是姑爺送的吧。”


    “渾說什麽呢”敏君立時也想到了那四個字,臉上微微一紅,忙就是拿話打發了她去:“倒一碗茶來與我吃,自個愛做什麽就做什麽去。”


    “是,姑娘。”錦鷺在心底偷笑兩聲,瞧著敏君很有幾分不自在,便也沒說話,趕著倒了一碗熱茶,又送了一碟子各色的熱點心,方笑著退下了。敏君隨手拿起紗帕子扇了扇臉,又吃了幾口茶,方拈著一塊糕點,半躺在榻上有一口沒一口吃了一半,又仍回到原處,將那香囊取來打開。


    這香囊一打開,一股子幽香就是撲麵而來,頗有幾分麝香的感覺。敏君皺了皺眉頭,伸出手指小心地往裏頭探了探,隻覺得像是摸著一層細密柔軟的織物,她便勾了勾手指頭,將裏頭的那層東西取了出來。這並不是別個,而是三寸見方的湘妃色紗帕,上麵用絲線繡了紅豆、櫻桃、芭蕉三樣東西,雖說用色不俗,針線亦是靈巧,敏君卻有些想不通,隻將那繡囊又翻出來摸了一通,方察覺到還有一張疊得極細的紅紙:“我的心意明明白白,近來姐妹亦是頗有察覺,盡快籌劃,免得日後你我後悔。”


    這句話看得敏君一愣,她腦中頓時閃過繁君那略帶幾分冷意的臉龐,與那倦怠的眼神。能夠讓現在諸事不放心上的繁君著緊的東西少之又少,而這等私情蜜意的,還能有幾個?心裏這麽想著,她隻將這兩樣東西重新封存妥當,皺著眉頭想起事來。


    府裏頭針線好的丫鬟不多,屈指說來也就孟氏身邊的幾個,而那幾個之中,她所知道與人頗有幾分私情的也就是錦葵了。繁君素來對徐尚寧的事情關懷備至,從某種途徑得到這個繡囊,也並不是什麽稀奇事。畢竟,徐尚寧是庶長子,原是男子,他身邊的那些個丫頭的勾心鬥角隻會比她們這些姑娘身邊的更激烈,一兩個丫鬟窺探出徐尚寧的一點私密,然後將其偷出交與繁君,也是有的。


    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敏君有些許煩惱。要照著這時候的規矩來說,錦葵這般的丫鬟該是打死,畢竟,一者她現在仍是孟氏身邊的丫鬟,徐尚寧卻是庶出的長子,不論從任何方麵來說,兩人都是有牴觸的。雖然現在孟氏仍舊想著以家中安穩為重,但這並不代表她日後也會如此,身邊有個向外的丫鬟,怎麽著也是一大隱患。


    二者,徐尚寧尚未娶妻,而錦葵卻是盼著攀高,她又是孟氏的丫鬟,說不得孟氏並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否則,連丫鬟都能看出來的事情,她這麽個人怎麽會看不出來?


    若是如此說來,這事卻得與孟氏細細回說一通的,免得她沒想到兩人的關係到了這地步,一時措手不及,生生耽擱了事情。隻是要是說出來了,錦葵會不會也和紅樓夢裏的那些丫鬟一般,被生生趕出府去,或者被人鄙夷想不開一頭撞死,或者悄沒聲息一輩子沒個指望?


    雖說錦葵卻有幾分不顧規矩,明知不可犯,卻偏偏犯了禁,但好歹她也是活生生的一條性命,平日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若是讓她沒個好下場,或是生生送了命,敏君怎麽著也是硬不起心腸的。隻是這事情都出來了,若是隱瞞著,繁君那裏也是說不過去,她若是直截了當說了出來,孟氏必定也會生怒,到時候說不得懲處得更重。


    敏君想來想去,卻是沒有什麽好的法子,琢磨了半日,也隻得暫且擱下來先。取了針線籃子,有一點沒一點的做些針線活計,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來。好是半日過去,外頭忽而有丫鬟回話道:“姑娘,二姑娘使了人送東西來。”


    “讓她進來。”敏君眉梢微微一挑,倒是麽想到繁君竟是有些等不及了,這東西才與了她,聽著沒什麽動靜,就趕著過來,當即隻淡淡說了一聲,就直接將手上繡著的那個活兒暫且擱在一邊。


    外頭的丫鬟應了一聲,又說悉悉索索說了兩句話,而後一陣腳步聲傳來,青鸞領著一個丫鬟走了進來。敏君抬頭打量了幾眼,瞧著並不是旁人,而是繁君身邊頗為看重的一個大丫鬟,喚名茜羅的。“姑娘萬福。”那茜羅極是知道眼色,禮數也是周全著緊,敏君隻是瞟了她一眼,她便低下頭恭聲行了禮,舉止頗為端正。


    “家常的倒也不必如此多禮。你們姑娘使了你過來,可是有什麽事兒?”敏君打量了這個丫鬟幾眼,瞧著眉眼兒端正,容貌雖說不是極好,卻也是清秀有餘的,便緩了緩神色,隨口探問道。


    “姑娘說,請大姑娘的事兒繁瑣,心底過不去,瞧著今日送來的糕點極好,又是大姑娘素日喜歡的,便特特送了些與姑娘嚐一嚐味道。”那茜羅笑著回了話,一麵將那食盒略略往上提了提,道:“再者,姑娘也是說了,近來事多,那件事還是緩緩來得好,竟不必十分焦急,隻是先與大姑娘您說了通通氣,等得了空再說也不遲。”


    “原是如此。”敏君聽得微微一笑,隻令青鸞將那食盒收下,一麵又溫聲道:“難得你們姑娘有心,特特送了這個過來。回去後給你們姑娘帶個話,就說我說的,讓她放心,這事兒我心裏有數的。”說完這話,敏君隨手從一側的箱子裏抓出一把銅錢遞給那茜羅:“你也是個好的,往日裏你們姑娘若是有什麽說不出來的委屈,盡管過來告訴我。她近來也是悶著慌,平日裏若是惱了,你也好生伺候著,待得她好了,自然少不得你的好處。”


    “謝大姑娘的賞賜。”那茜羅見著敏君說著話都是和聲細語的,也沒什麽難的地方,心裏由不得一陣歡喜,忙是將那銅錢接了過來,笑著應道:“這是奴婢該做的,大姑娘放心。”


    敏君見著她如此,便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再說了兩句話就是將她打發了去。那青鸞見著自家姑娘忽而精深了些,再那茜羅出去之後,便笑著上前來與敏君說笑:“今兒姑娘心情極好,怎麽錦鷺姐姐還說著讓我們少到屋子裏打攪姑娘?可見,就算是錦鷺姐姐,也不是姑娘肚子裏頭的,知心知意的。”


    “胡說什麽呢。”敏君聽了這茜羅如此說來,卻是伸出手指頭狠狠頂了茜羅一下,笑著道:“照著我看來,就是一百個你也頂不得錦鷺一個知冷知熱呢。你隻瞧著我心情好,卻沒瞧出來,我為什麽心情忽而好了?”


    “誰說著不曉得,還不是那位姑娘的事兒鬧得。”青鸞說著這個,倒是有些不以為然:“奶奶、姑娘都是好性子的人,倒是逞得那兩位真箇將自己先前做的事兒都渾忘了。我都是替姑娘不服,姑娘是正兒八經的嫡出長女,他們且不說是庶出的,就是有那麽個姨娘,也得讓自己縮一縮身子的。但瞧著那說話行事,撐著的場麵竟是與姑娘差不多的。還有臉麵拿著這個那個的事兒煩著姑娘,也不想想先前鬧騰了多少事兒,真真是麵皮子比泰山都得厚三層。”


    “胡說什麽呢。”敏君聽得青鸞如此抱怨,倒是笑了,伸出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笑著道:“都是自家血脈至親,算不得這般清楚的。再者,姨娘也是去了,還說這些那些做什麽?你呀,就是與我報不平,也不用講著那個去。你是不曉得他們兩個先前的模樣,眼下卻是改了許多。俗語道,浪子回頭金不換,自家過得安穩,比什麽都值當。若非如此,娘也不會這般行事的。”


    “好姑娘,我是說不過您的,隻求著你也多些籌算,免得遭了算計罷了。”那青鸞聽了這話,倒也沒什麽意外,隻是笑著賠笑兩句,正是要接著說,外頭忽而有人回話道:“蘇姑娘使了人送帖子東西來。”


    “今兒可是巧了,怎麽蘇嫻也得了空閑送東西來。她自從到了燕京,家裏事兒多,竟是百般不得空,我好些日子都不曾見著她了,縱然送了帖子過去,也都含含糊糊地,隻聽著說是趙姨得了病,卻得侍奉湯藥,有的打理家事,來不得這裏說話。旁的也不曉得了,我雖說為此懸心,也送了藥過去,到底說不得兩句話,看著她事兒多,也不好多打攪。今兒總算能問個清楚了。”敏君聽了這個,倒是挑了挑眉頭,有些訝然。但是人都是在外頭了,她也先是令人將遣來的人請進來說話。當即,隻聽著一陣腳步響動,一個身著深竹青色鑲邊棉衣的婆子就是打起簾子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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