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如此,蘇瑾微微一笑,沒有在意,隻是目光柔和地靜靜注視著敏君半晌,方轉過頭,繼續呆著謙和的態度與徐允謙並孟氏說著話。他的言辭不疾不徐,自有一番氣度,著實討人歡喜。不多久,孟氏並徐允謙兩人便是將這意外之事拋在腦後,隻令婆子等人好生請了那蘇瑜入內詳談,言辭溫煦,倒是讓那素來曉得自己主子極講究規矩的婆子愣了半晌。


    那邊的蘇瑜,見著自己忽然上門,隻是略略等了半盞茶的時辰,不但茶果點心都是立時端上來,連著往來的僕婦丫鬟都是規矩安靜,一絲兒錯也挑不出。那心裏對於蘇瑾所選擇的徐家姑娘便多了三分好感——這樣的規矩人家,想來教養的姑娘也是不差的。而之後,那過去通稟的嬤嬤不一會就是前來,請他入內詳談,話裏話外透出的那一絲疑惑與驚詫,更是讓他滿意。


    這分明是規矩人家,卻還是請自己這不曾見過的外男入內,不是看在蘇瑾的麵子,尊重他那弟弟,還能是什麽緣故?瞧著這老嬤嬤掩不住的疑惑與驚詫,更是顯示出這個行為在徐家算得異樣。而這樣的異樣,便是對蘇瑾的看重。


    想著這些,蘇瑜越發得對徐家存了好感。他雖說自幼離家,但血火裏頭闖出來的人,卻是越發得眷顧至親,蘇瑾這個弟弟自然是其中頭一等的。眼瞅著他對於徐家這個姑娘著實看重,他少不得也得費心細細籌劃,若真是個好的,卻是早定下來,免得如自己一般,莫名其妙就是多個自己厭憎的媳婦。若是個輕浮的,也要趁著眼下年輕心思不定的時候,給蘇瑾打發了去,免得日後要花費更大的氣力。


    如此想了一通,蘇瑜就瞧見略遠處鬆柏青翠,露出了屋簷的一角,瞧著竟是頗為近了。“大公子,前頭就是正院,我們三爺、奶奶、姑娘,並二公子都是在裏頭後者呢。”邊上的嬤嬤自孟氏開口令她好生將人請進來後,對待蘇瑜的言行便十分小心熨帖,此時看著蘇瑜盯著不遠處的屋子一角,便笑著往前走了一步,湊趣地笑道。


    “多勞嬤嬤引路。”那蘇瑜見著這嬤嬤著實小心,前頭自己特特不規矩的一點小動作,也是故作不知地拿話攔阻,此時更是有話沒話地湊趣,又沒失了奴婢的本分,不曾提及絲毫府裏的細事,便點了點頭,隨手打賞了一點。


    這卻是意外之喜,那嬤嬤滿臉歡喜,越發得拿話來湊趣。雖說她說談謹慎,但到底也是在歡喜之中,一時沒有十分注意,還是被蘇瑜套問出幾句實情來。好在這院子就在眼前,那蘇瑜也不好問得多了,隻記住套問出的一些話,就沒再多問,不多久便是踏入院中,為人引入正堂裏頭。


    這時候,徐允謙一家子並蘇瑾都是移步到了正堂上,聽得丫鬟通稟後,他們都是站起身來迎了兩步。還是蘇瑜見著了,忙是笑著恭維兩句,方才各自一一落座。


    敏君隻是垂著眼,並沒有細瞧那蘇瑜,隻是匆匆瞟了一眼罷了,隻覺得這蘇瑜雖說沒有蘇瑾清俊溫雅,秀色奪人,但也是英朗健碩,神采飛揚,頗有幾分英挺軍官的氣勢,當下不由得暗暗喝彩:不愧是那馮嫻並蘇曜的兒子,不是秀逸,就是英朗,倒是一般的好相貌。


    而另外一側的蘇瑜,在一場寒暄之後,就是順著自己弟弟蘇瑾的目光,仔仔細細打量了敏君好幾眼,方笑著道:“這位想來便是蘇家三房的大姑娘了吧,瞧著果真是賢惠端莊,靜謐溫煦。”他也算是在火場血海裏經歷過的,自然看得出一些內裏的事,對於敏君這等不言不語,溫和自若的態度,倒是頗為欣賞的。


    可若光是如此,卻還是讓蘇瑜滿足,由此,他轉念一想,忽而便道:“這急匆匆過來,倒是忘了吃點東西,若是腹內擂鼓,還請徐叔,孟姨兩位包涵。”


    “倒真真是兄弟,一般都是忘了自個隻記得別的人。”孟氏笑著回了兩句,方起頭斟酌著道:“說來,近來敏君在廚房裏頭的手藝倒是見長,不若讓她預備些東西,讓你們也稍稍嚐一嚐味道。”


    說完這話,孟氏推了敏君一把,笑眯眯的眼睛已是眯了起來。


    第二十七章湊趣上


    敏君聽得這個,嘴角微微抽搐,卻沒法子支應,說自己什麽也不會之類的話——若是那麽說,孟氏等人的麵子放哪裏擱?當即,她隻得起身應了,說談行止,倒也沒有露出什麽侷促來,反倒是在蘇瑜打量的目光下,落落大方地行了個禮,微微頷首示意,這才便退到小廚房裏頭。


    “姑娘,您瞧著該是怎麽做?”一邊站著的婆子丫鬟,先前還是念叨著貴腳踏賤地,但聽著是孟氏的吩咐,她們也不敢多嘴,隻得縮手縮腳站在一邊,陪著笑臉探問道。


    敏君看著廚房裏頭擺放整齊的各色蔬果米麵,想了半日,方琢磨著道:“這些時日,我會得到也不多,眼下又是燕京,南方的菜少些,竟還是多多順著北地的口味,南方菜隻點綴一二,如此盡力做來的好。”說完這話,她轉過頭看了那婆子,又問道:“什麽下酒最妥?”


    “若說這下酒菜,熟食最好,炒菜其次,其餘的倒是沒什麽講究。”那婆子想了半日,卻也隻是憋出這麽一句話來。敏君聽得想了想,便令她們洗了排骨、五花肉、魚、花生米、豬肝、香菇、冬筍、豆腐、白菜、油菜、青椒、豆芽等原材料,自己卻是在一邊勺了一碗麵粉,打了五個雞蛋,做起手擀麵來。


    麵團揉得均勻之後,她便將其用濕潤的紗布蓋著醒麵,然後將一部分五花肉、香菇、冬筍、白菜、豆腐剁碎成丁,下了香油炒成肉醬,方將麵條揉搓一番,撒上麵粉切成麵條兒。


    這些都是妥當了。敏君便用大火燉東坡肉,熬了個鯽魚湯,再炒了糖醋排骨,香菇菜心、家常豆腐、青椒豬肝、拔絲花生米五樣菜,再令人將那東坡肉和魚湯裝盤,自己卻是將那麵條下了鍋,再將白菜、冬筍、青椒細細切了絲,焯水後與肉醬一併灑在麵條上。


    這些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不過小半個時辰,敏君就是極迅速地做好了東西,令人端著跟在自己後頭,自己稍作整肅,款款回到原來的屋子裏。


    濃香的食物氣味就是食盒也是遮掩不住,外頭的婆子丫鬟才回話說敏君來了,裏頭的人便聞到了香味。那蘇瑜更是直截了當地贊道:“隻這香味,便知大姑娘著實是好手藝!”


    “多謝大人誇讚。”敏君行了一個禮,卻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一雙眼睛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看著徐允謙撫須含笑頗為自得,孟氏眉眼彎彎滿臉得意,蘇瑾也是笑容滿麵開懷得很,對著敏君的雙眼,他還點了點頭貌似極為興奮。繁君垂著頭,也瞧不出什麽來,但那蘇瑜雖說沒有孟氏等人一般的歡喜,但那頻頻點頭含笑詢問自己一些事情的模樣——敏君由不得掠了掠髮鬢,嘴角微微僵硬起來。


    難道說,這一來一回不過小半個時辰,孟氏他們就是將事情利索處置完了?敏君想到這裏,她自己的臉也有些扭曲——這都什麽事,兩個孩子能做什麽?就算,就算真是能做什麽,要是開了花結了果怎麽辦?


    不說什麽什麽撕裂,什麽什麽出血,要是真箇倒黴懷孕了,要未發育成熟的小姑娘生孩子,那可真是慘劇中的慘劇!一屍兩命,絕對不稀奇……


    莫名其妙將思緒轉到在現代看過的一個個病例上頭,敏君覺得自己寒毛都是有些豎起來了。說出來的話雖然還是妥當,但言辭間已經多了幾分遲緩。對此,眾人卻沒有什麽想法,反倒是相互對視一笑,自以為是了解敏君的心思,隻道是小姑娘家家的,遇到這樣的事兒,說到這樣的事兒,少不得心裏害臊,不說應答遲緩,就是結結巴巴起來,也是應當的。


    幾個人瞧這可樂,竟多有些逗弄的意思,笑著問了好些話,偏生敏君這會子沒反應過來,也是一一答了。就是言辭中多有些避開的樣子,有幾分風馬牛不相及的味道。蘇瑾見了,也是如眾人所想的一般,當下忙就是趕上來想要幫著敏君一下,竟是插了兩三句話,意欲將那逗弄的話題岔開。


    “我竟不曉得,你也會心疼人。”蘇瑜見著自己親弟弟忙不迭上來援手,立時笑了,隻將話題一轉繞到蘇瑾的身上,說些好笑的陳年舊事——蘇瑾自小就是心氣高,人又聰敏,站在一群小蘿蔔頭裏,自是鶴立雞群,出類拔萃。


    也是因此,昔年或是被小丫頭纏著,或是被另外的小男孩所排斥。可他這樣的,對於這些孩子的玩意早就沒了興致,不論是哪個折騰上來,少不得要瞅準了對方的弱點狠狠打擊一番,好使得自己脫身。可一來二往,這‘心狠手辣’‘冷血孤傲’的印象就是在周邊的人中紮根了,比如蘇瑜,對此就是記憶深刻,此時一一說道來,卻也別有幾分笑談指點的意思。


    而孟氏,聽得這些,除卻笑了一笑,心底卻是越發的滿意。說實在的,徐家與錦鄉侯蘇家相比,雖說家世不是天壤之別,但也算是高下有別的。蘇瑾又是從軍的,與徐家文臣一脈多有幾分衝突。他有心待敏君好,自然不會有什麽貪圖的意思,竟多半是真心真意,看總敏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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