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頭幾個得意的嬤嬤丫鬟身邊,聚得人最是多,她們一麵嘰嘰咕咕。一麵往前走著,好是半日才是一個個都散了。然而,這半天的功夫不到,府裏的一些新近的僕婦丫頭,卻都是知道了這新鮮事。


    她們有些是賣身入府的,有些卻是買個三五年,乃至於隻是臨時幫傭,或者在這府裏尋一點針線活等貼補家用的事兒。府裏的人,說說幾句也就在嬤嬤大丫鬟等的嗬斥下沒了響動,而另外的一些,說不得便將事情傳了出去。


    雖說這事兒不大,但勝在新鮮。街坊裏頭說起來,倒是有不少人傳來傳去,讓好些人都聽著一二了。偏生,這又是才出來的事兒,有些人沒事閑了也瞎折騰,竟盯著徐家的大門,瞅著果真有一個婆子被押出來了,好奇心動下,少不得跟綴在後頭。


    如此一鬧騰,這婆子被押著往前走,後頭倒是跟著一群人,說說談談,越發得將這件事傳揚開來。


    “徐家的姑娘,雖說年歲小,事情做得莽撞,倒也是個孝順的。”說到後頭,不少人便點評議論起來:“那可是自己嫡親的母親,被人詆毀羞辱,別說押到衙門裏頭去,就是真箇打死,也是情理之中。”


    “您老別說,這事前頭後頭都透著古怪。您想想啊,這舟車勞頓,千裏迢迢,就是個硬漢子,說不得也要喘幾口氣的。更別說這徐家的婦人有孕在身,兩個姑娘也是小著。那裏有什麽娘家人,在這前腳踏入家門的時候,後腳就跟綴過來的事兒?”邊上另一個人也是腦子快的,當即就是扯開話題來:“據說,這老婆子可是空口白牙進去的,連個帖子什麽的都沒有。我瞅著,這倒不是那位徐家姑娘莽撞,正該如此,說不得這竟不是什麽走錯了門的,許是什麽盜匪一流的人物,也是有的。”


    如此一番話說來,後頭的人由不得越發得議論起來。這討論來討論去的,沒多久竟就到了衙門門前。


    見著齊哄哄的一群人擁簇過來,衙門的人趕緊上前詢問,聽著說是如此如此,又有訴狀什麽的,還是幹繫著裏頭一個做官的,他也不敢得罪,忙就是押了那婆子下去,一麵請那徐家僕從入內。


    “這卻不敢當,小的原是奉命而為送衙門交辦的,隻將狀紙並那婆子送過來,旁的卻是一個也不曉得。”這為首的老僕經歷得多,說起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其實,這婆子實在來得巧,除卻兩位姑娘,其餘的或是辦差,或是病著,竟無人支應。萬般無法,方打發了老僕過來先交送了人,其餘的,卻得等大人回來再論定的。”


    那衙門的幾個人已然在邊上一幹閑人的議論中聽出大概的原委,又看了那狀紙並帖子等色色齊全,當即也就許了這事情,客客氣氣著應下。


    見事情已然妥當,那老僕便略略拱手行了禮,便領著人揚長而去。那幾個衙門的人對此也沒什麽不舒服的,他們可是看見了,那貼子裏頭放著幾個小紅包,數目正對著他們幾個,想來那就是打點的賞銀。


    有了銀錢又不曾失了臉麵,更對得住差事,他們還有什麽可說的,當即吆喝一聲,就是將事情利利索索辦了。後頭少不得與牢頭提點一二,那便是旁話了。


    敏君回到自己院子裏,重頭梳洗一番,方閉著眼躺在床榻上,打了個哈氣便漸漸睡了過去。待得醒來時,已然是霞光滿天的時辰了。


    “這都什麽時辰了?家裏可都還好?”敏君揉了揉眼睛,眼底還有些水汽,連著說話的聲音也透著一點含含糊糊的味道:“娘可是起身了?”


    “姑娘放心,先前那事兒已經是妥當了。奶奶屋子裏的丫鬟也沒回來傳信,想來奶奶這會子還沒起身呢。四姑娘那裏也是一樣。三爺這會沒回來,倒是少爺在半個時辰前回來了。”錦鷺將敏君睡著後的一幹事情細細說了一番,接過邊上丫鬟絞好了的熱騰騰的巾帕,與敏君擦拭了臉並雙手。


    另外的青鸞則端來一盞熱茶,遞到敏君麵前與她漱口:“姑娘不曉得,那個婆子今兒可是鬧騰大了呢。她也是豬油蒙了心,竟是當著人的麵,嚷嚷奶奶的不是!還在官衙裏頭將孟家都扯了出來……”


    第十五章舊事下


    敏君原是掠起髮絲的手指頭微微一頓。轉過臉唇角勾起,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揶揄神色,垂著眼道:“這與我們有什麽幹係。什麽孟家薑家的,我可統統不識得,那婆子喊著什麽人,是什麽人家出身的,這一概與我無關,隻等爹爹回來,將事兒回了爹爹就是。到底是我做事莽撞,還得他老人家收拾局麵,真真是有些羞愧。”


    青鸞聽了這話,愣了一愣,方才回味出裏頭的意思,當即就抿了抿嘴角,笑著道:“姑娘說的是,原是我糊塗了,想來那也不會是什麽大戶人家出來的,連一點規矩都不守,竟還不如咱們家中三等的僕婦呢。”


    對此,敏君略略斥責兩句,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作理會了。青鸞見著如此。也是嘻嘻一笑,沒有再說下去。畢竟,那可是毫無幹係的‘外人’,她沒事閑嚼著這個這個做什麽。


    倒是錦鷺,瞅著這麽個狀況,搖了搖頭,湊上來笑著道:“姑娘這一日也不曾好生吃著什麽,可是尋些好克化的填填肚子?”


    “也好。”敏君摸了摸肚子,覺得也不是十分飢餓,但想著整日沒能吃點什麽了,便點了點頭:“也沒什麽胃口,寧可少些,等一會還得去問安的,說不得那時候又得吃點什麽的。”


    “曉得的。”錦鷺點了點頭,應了下來,當即便與一邊站著的丫鬟吩咐了兩句話。那小丫鬟聞言頻頻點頭,又說了兩句,方轉身退了下去。錦鷺回身看得敏君又令青鸞取來針線籃子,當即便攔道:“姑娘,這才起身呢,眼睛最是嬌嫩的,可熬不住這個。”


    “這閑著沒事兒,總得尋一點事兒來。”敏君見著錦鷺攔著自己,卻也沒法子,隻得揉了揉眉頭,嘆道:“也罷,將那跳棋拿過來。你陪著我下一盤,也算打發時間了。”


    聽得這話,錦鷺點了點頭,轉身從一邊的櫃子裏取出棋盤等物,而青鸞也是將一個小幾放置在敏君的被褥之上,順手將一件鬥篷披在敏君身上:“姑娘身子弱,到底常暖著些方好。”


    “你倒是越發的精細了。”敏君笑了笑,將鬥篷往前拉了一下,略略拉扯,便重頭斜斜靠在幾個枕頭上,一麵看著棋盤,一麵輕輕揉著因為睡著的時候壓住而有些發僵的手臂。


    青鸞笑了笑,沒有說話,隻轉過頭又到了一盞茶,勸著敏君喝了點,抬頭就瞧見錦鷺將最後兩盒琉璃棋子取出來,當即便笑道:“每次看著這棋子,我都覺得它玲瓏剔透的,比那玉珠子還要漂亮許多。可單單一顆拿出來,卻又不覺得,非得十來個擺出來。放在這棋盤上麵,方顯得精緻。可惜,這麽多珠子,是做不得頭飾的。”


    “沒得稀罕這個作甚麽。”敏君聞言笑了笑,對此並沒有太多的感慨:“也是平日裏金玉瞧著多了,方看著這個覺得稀奇,若是日日瞅著這些,隻怕也是厭了的。”


    “瞧姑娘說的,奴婢可沒那麽大的心。這琉璃可是精貴著呢。”青鸞聽了這個,笑著湊上來輕輕打了敏君一下,道:“也是蘇瑾少爺肯為姑娘周羅,好不容易得了那麽些琉璃,顏色純正,大小也是一般,更難得這許多的色彩,樣樣都是漂亮。”


    聽著青鸞提及蘇瑾,敏君手指頭不由的一頓,由不得稍稍出神:雖說上次寄了信過去提了一提,但到底沒有個準日子,想來自己到了京都的事,蘇瑾那裏想來還不知道的。什麽時候也該問問他的地址,將馮嫻交託給自己的一點東西送過去。


    再者,自己近來又仔細想了半日,將有些或許能用得上的東西並理念折騰了一番,這些正是戰場上頭用得著的,也該早點送去的好。


    “姑娘……”就在敏君出神的時候,錦鷺笑著喚了一聲,眉梢眼角透出了一點少見的揶揄取笑的意味,忍著笑道:“這棋盤都擺好了。可是能請您暫緩一會,先下了這一盤,再想他的事?”


    錦鷺特異將他這個字咬得輕了一些,說得又小聲又快速,除卻敏君並青鸞,邊上的小丫鬟都是沒有在意,隻青鸞由不得竊笑了兩聲。


    “真真越發縱了你們兩個,連著我也開始打趣了。”敏君抿了抿唇角,笑罵了一句,便隨手將自己這邊的棋子往前挪了一步。錦鷺見著敏君已經恢復到平日的狀態,便也隨手拿起棋子,與她一來一往慢慢地下起棋來。


    不過,跳棋素來就是簡單普通的棋類,雖然兩人都是沒太用心,隻是隨性而來,但等的一盤下完,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敏君正是考慮要不要再下一盤,外頭便有丫鬟回話道:“姑娘,廚下送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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