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唯一能做的,其實也就是直截了當地將事情說出來。


    “少爺,您這是要去三爺的屋子?”看著尚寧忽然停下步子,回頭往左側的走廊走去,一側的小廝墨石腳下略有些凝滯,半晌才是反應過來,忙就是跟綴上去,一麵有些疑惑地詢問道。


    尚寧點了點頭,臉色雖然還有些陰沉,但目光卻是比之前清澈了一點,連著語氣也多了幾分緩和:“嗯。”


    自家少爺這些日子對著三爺頗有些怨懟的樣子,也是不大愛接近三爺的。怎麽忽然間就又像是想通了什麽,才從那裏出來,這會子又是要走回去?墨石在心裏頭琢磨了一番,還是想不通裏頭的事情,可看著尚寧的臉色,他也不敢問,隻得壓住在心底如同不斷伸爪子撓癢癢的貓似的好奇心,跟著尚寧重頭回到了徐允謙所在的清濯苑。


    “三爺可還在屋子裏頭?”雖說心裏好奇,但這墨石在這伺候人的上麵還是做得極好的,見著尚寧停下步子,他就是意會到自家主子的心意,忙就是上前換住一個認識的丫鬟江兒,詢問徐允謙眼下所在的地方。


    那江兒是新近的丫鬟,不大曉得什麽避諱,又與墨石素來有幾分熟稔的。見這是他,便笑嘻嘻將地方透露了出來:“原是墨石你呀。我還當是什麽人呢。你尋三爺有事兒要回?那可要再等一等,三爺去了書房,隻怕沒個把小時,是出不來的了。若不是什麽大事,還是日後再回吧。”她說完這話,抬頭卻看到尚寧正是沉著臉走過來,當即膈應了一下,差點咬到舌頭,略略緩過神後,她忙就是收斂神色,上前福了福,行禮道:“少爺萬福。”


    瞥了她一眼,尚寧隻是低低應了一聲,就自顧自轉身往徐允謙的書房走去。身後的江兒撇了撇嘴,自扭頭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去了。墨石見著她,雖然有心做小伏低緩和一二,卻不想那尚寧回頭喊了一聲,他隻得三步並作兩步走,趕回到尚寧的身邊服侍。


    尚寧也沒理會,趕著到了書房外頭,聽著稟報聲,他趕緊將心裏頭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都拋到腦後,收拾整理一番心境,就邁入屋子裏頭。


    “尚寧,可還有什麽事?”徐允謙不曾抬頭,隻是低著頭自顧自寫完手中的東西,方擱下筆,抬頭看向尚寧:“先前不曾說起這個,反倒是這會去而復返特特提起這件事。想來是想通了什麽事情?”


    “父親……”尚寧嘴角略略有些抽搐,好是半天,才是低低叫喚了一聲,輕聲道:“尚寧有一件事,求父親探查一二。”


    “什麽事?”徐允謙靜靜凝視尚寧半日,才是淡淡著道。


    尚寧再沒有浪費絲毫時間,就是逕自上前,將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一說了。徐允謙原是神色淡淡的,沒想到竟是會聽到這樣的事。他麵色一變再變,許久後才緊緊抓著手中的捲軸,恨聲道:“難怪你近來神情舉動頗有些古怪之處。我隻當你還心有結締,不曾想竟是旁人唆使挑撥!”


    “父親……”尚寧神情有些微的變化,心情也有些惴惴然起來:“這許是兒子想差了。但妹妹說的也頗有幾分道理。雖說她隻讓兒子先行試探一二。但自己是什麽料子,自己清楚。什麽試探什麽謀劃,我壓根不會,不曾露出什麽紕漏便不錯了,談何其他。因此,便過來與父親說一說,請父親探聽一二。是不是真有什麽地方……”


    “這事,我曉得了,你也不必擔心,隻繼續與那個趙汝瑞照著往日相處下來。”徐允謙眉頭皺了一下,就是平復下來,連著說的話也帶著一點溫和:“不論怎麽樣,你還是專心讀書為重,這個趙汝瑞,若說是全然無意,必定是假話。裏頭到底參雜了什麽,過幾日探聽出些信息過來,我們也就清楚了。”


    尚寧聽得這話,也是覺得沒有什麽別的辦法,隻得低聲應了。徐允謙見著他如此,倒是好生安撫了一番,看得他漸漸平靜下來告退,自己應了一聲,又皺眉想了想,才是喚了外頭候著的小廝溪雲。


    “三爺,您有什麽吩咐?”那溪雲也是尚寧身邊的老人了,不必抬頭細看,單單聽著徐允謙的聲音,便曉得這會子自家三爺的心情不大好,越發得垂頭束手地恭謹起來。


    徐允謙隻是敲了敲桌案,略有些心煩氣躁,聽得這話後,也就瞟了他一眼,半晌才是吩咐道:“今**也不須在外頭伺候了,到城裏頭打聽打聽尚寧的同窗,左參政趙誌安之子趙汝瑞究竟什麽來歷,與我徐家,與尚寧是否有什麽齷齪。仔細打聽清楚了,晚上回來,我少不得要斟酌一番的。”


    溪雲聽得這個,也不暇多想,就是恭聲應下。自己心裏琢磨著,麵上卻是一點兒異樣也沒有。徐允謙揮了揮手,正是預備打發了這溪雲,誰想著恰在此時,溪雲恍惚記起一件事,忙就是回道:“三爺,這趙家不就是先前曾打發了人過來詢問三奶奶的那個趙家?”


    “什麽打發了人……”徐允謙聽得一愣,剛吐出幾個字,腦中就想起先前的一番事來。原來,在三日前,忽然有客拜訪,他初來乍到的,哪裏有什麽親貴。正是心裏存疑,那邊的人就回了話,說是嫡妻孟氏的娘家人。


    他這才想起,嫡妻孟氏原是長安候幼子孟兆宗之女,但因著庶出的身份,出嫁前其母又是犯了事情,為娘家人所嫌棄,這麽些年過去了,竟沒有一個半個的娘家親戚往來,仿佛沒孟氏這個人一般半點音訊也無。對此,他還曾與孟氏臉色看,因此,倒也沒想到這裏是燕京,原就是長安候起家的地方。


    不過,這些日子過來,孟氏為人賢淑,徐允謙自然也是願意與她臉麵的,聽的是她娘家人,雖說十分齒冷這些年孟家的不聞不問,但他還是親自出迎,將孟家的娘家人迎入廳堂,好生說了一陣子。


    “說來我卻也是忘了,那日來的可不就是瑛娘的堂兄孟瑞,以及那個姐夫趙誌安……”徐允謙細細回想了先前讓他生怒的一場待客經歷,臉色一點點陰沉下來:“好個孟家,好個趙誌安,一計不成,竟又是折騰出一番事來。端是陰損下濺的招數!先前他所說之事,我便不信,這會看來,他們所說的事,說不得是自己做出來嫁禍到瑛娘生母頭上!如今,也不知道那裏出了紕漏,方千方百計想要絆著瑛娘的腿,讓她抽不出手來,好自己從中做耗!”


    “三爺……”那溪雲避之不及,心裏頭由不得暗暗發苦,連著唇上的笑容也是僵硬了起來——主人家的陰私,他這麽個下人聽了,可是了不得的。隻是徐允謙這會子頗有些惱怒,一股腦就說了出來,溪雲也不敢出言打斷,眼瞅著這話題略略一頓,忙就惴惴然開口道:“既是如此,除卻趙嘉,孟家那裏,小的是不是也打聽一二?”


    點了點頭,徐允謙的臉色有些微難看,但語氣已經慢慢地平靜下來:“這事交與你了,凡是這兩家的事,你都仔細打聽打聽,什麽蛛絲馬跡都得一一記下來。至於夫人那裏,還是暫且不必提了,待得事情清楚明白了,我自會與她說的。”說完這話,徐允謙揮了揮手,打發那溪雲退下。


    溪雲十分乖覺,也不多說什麽,忙就是應下來,趕緊退了下去。


    倒是徐允謙,想著這裏頭的事,越想越是生疑,也不看什麽公文了,竟皺著眉在書房裏頭來回走動了半日,方被外頭安順的提醒打斷了:“三爺,時辰不早了,可是備下去衙門的車轎?”


    “嗯。”徐允謙聽得這話,隻得暫且將家務事放下,停下步子抬頭道:“你去好生安排一番。碧泉,你到奶奶的屋子裏去,幫著照料奶奶,若是有什麽事,便打發人到衙門裏頭。記得,不要讓奶奶起身做事,隻讓她安安靜靜睡一宿。萬不可讓什麽僕婦外人給驚擾了,就是姑娘少爺他們,也攔著點。”


    “是,三爺。”外頭的長隨安順並丫鬟碧泉都是垂頭應了。


    徐允謙重頭坐回到桌案前,略作整頓後,便也起身向外頭走去——他雖然早早請了假,但到底是新來的,公務繁忙不說,就是人情事理上也得好生籌劃,眼下正是緊要的時候,孟氏這裏既是安妥了,他也得回去好生整理,免得落人口實。


    這廂徐允謙自去衙門處置公務,敏君在稍事休息之後,卻是被丫鬟叫了起來:“姑娘,外頭有個婆子過來,說是給奶奶、姑娘請安來著的。奶奶正是安置了,竟不得空,少不得請姑娘過去支應一二。”


    “這是哪家的婆子?”敏君聞言皺了皺眉頭,略有幾分被喚醒後的惱怒,當即便道:“怎麽就這般不識相,哪裏有這個時候過來的道理。”


    “誰說不是!”邊上的丫鬟青鸞也是連連點頭,臉色略有些不好看,她打了個哈氣,方無奈道:“隻是回信的丫鬟說,原是奶奶的娘家人。三爺已是去了衙門,寧少爺去書院裏讀書了,除卻奶奶,便隻有姑娘並四姑娘兩個。這事兒到底是與姑娘幹係大一點,且四姑娘也是睡著,便沒有過去打攪,隻回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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