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柔荑上


    那尚博黑葡萄一般水亮清澈的眼睛在敏君臉上轉了幾圈,仿佛有些疑惑,眨著眼將自己手指頭含在嘴裏很是有些疑惑的樣子。


    敏君見了,隻是笑,一麵又是輕輕的在他身上摩挲撫摸。從頭至尾,身上各處,力道也是不清也不重的,口中哼著輕快簡單的兒歌,很是愜意。身為護士,她也隱約曉得一些育嬰的科學知識,比如說,撫摸、手勢、聲音對於一個孩子的重要性。


    像是撫摸,自從孩子在子*中發育到一定階段後,就會不斷地走動、碰撞,引得母親的撫摸。這種類似於交流的方式,對於一個嬰孩的神經、骨骼等各方麵的發育都是有促進作用的。


    也是因此,她雖然沒有直接開口限製這兩個弟弟的奶娘多多的撫摸什麽的,但還是限定她們乃至於丫鬟都多說話,多抱抱孩子,自己過來後,更時常撫摸、引逗,讓這兩個孩子一起玩耍,相互翻滾到一處折騰。至於什麽被褥玩具之類的,也是做了一定的調整,絞盡腦汁折騰出不少玩意兒。


    一眾**丫鬟等瞧見了,也回過孟氏乃至徐允謙,但兩人瞧著都是沒什麽危險的事兒,又覺得自己女兒折騰那麽多,也是為了逗弄孩子,聯繫弟弟罷了。不但沒有阻止,反倒將那報信的敲打了兩句,讓她們少提這些,安生撫養孩子。


    如此一來,敏君更是如魚得水,逕自折騰起來,時日久了,那些奶娘丫鬟也是見怪不怪,若是沒了什麽花樣兒,她們反倒是疑惑。


    由此,那尚博嘻嘻笑起來,而尚禮反倒是扁了扁嘴,眼瞅著要哭之時,那抱著他的**忙就是學著敏君的手法做了起來,一麵做,她還一麵笑著道:“好好好,姐姐這會子抱著哥哥,奶娘抱著你,也是和哥哥一樣兒的頑,這可好?”


    說著這話,她就是抱起這尚禮,也學著敏君的法子,笑著玩鬧起來。一時間,整個屋子便充滿了孩子嬉笑的聲音。敏君笑著玩鬧了一通,又是抱著尚禮過來撫摸逗弄了一會,就讓兩個孩子趴在柔軟的床鋪之上,丟下好些布製的玩偶玩具,隨著他們玩弄翻滾。隻是坐在一邊,或是摩挲,或是說談唱歌,看著他們不要翻滾下去罷了。


    “姑娘真真是疼愛弟弟。”一邊的甘棠笑著說話,一麵也是隨著敏君一般逗弄著:“不過兩個哥兒玉雪可愛,竟是比旁的孩子都長得好,著實惹人喜歡疼寵,姑娘更疼愛一些,卻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感情,自然是相處來得。哪怕說著什麽骨肉至親,若是沒有一日日過來,也是淡漠的很。由此說來,生恩重,可養育之恩,卻也是極重的。我先前還曾聽過一些,說是自小父母棄了他,為旁人養育長大。雖說後來生身父母過來想要重頭認回子嗣,可那人卻是隻認養父母。哪怕那養父母不過尋常人家,而生身父母原是官宦出身的。”敏君笑著摩挲著尚博的頭,唇角微微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那邊上的婆子聽得這話,倒是有些稀罕,忙忙接口道:“這話可是奇了,姑娘是哪裏聽說的?這父母生恩,可是大可比天的,如何能不認父母?便是那養恩深重,也是比不過的。”


    “嬤嬤這話,自然也有人問他。”敏君聽得一笑,隨口便是將現代看到的一些事情編排一下,細細道:“可他卻道,親生父母當年棄了他,是養父母將他救回來,又是從小兒起疼愛有加,並不比自個的子女差一點。當初他生了大病,為了他,養父母舉債買藥,甚至還耽誤了自個親兒子的病,使得現在養父母沒了子嗣承兆祖宗。若是自個重新認了父母,豈不是要讓養父母絕嗣?哪怕不說這個,他看著親生父母也不過是陌生人一般的,說起父母,腦中所想心中所念仍舊是養父母。何必為了什麽虛名虛利,平白傷了兩家老人的心。”


    敏君這般細細說來,唇角卻是微微勾起一絲弧度,柔聲細語著說著話,眼睛卻是在外頭微微掀起的簾子上一掃而過:“我先前也是覺得頗有些吃驚,但細細聽來,卻又卻得頗有幾分道理。雖說父母子女,血脈天性所係,可到底也是要日日相處和合,方才父慈子孝,彼此和睦。若是不然,還有什麽天性可言的?”


    “姑娘這話說來,卻也有幾分道理。隻是三奶奶三爺聽見了,說不得要惱呢。”甘棠聽了這半日,心裏也有幾分回過味來:“再怎麽著,父母憐愛子女,從心而發,大多如此。哪裏會計較那麽多去。”


    “棠姑娘,卻也不是這般說得,要是理論起來,我倒是覺得姑娘說的在理兒。”一邊的奶娘忽而想起一件事,當下便坐著嘮嗑起來:“舊年裏,我們鄉下出了一件大事兒,同村的張家被人害了,害人的竟是他早年丟了的孩子。官老爺將事兒弄清了,原是他那孩子被仇人養大,聽了仇人死前的話,方才趕著過來報仇。那官老爺將事兒說清楚了,我們隻當那孩子可憐,誰曉得他竟是說他早曉得這件事,對此沒一丁點的後悔。先前我怎麽都是想不通,聽著姑娘這一說,倒是有些曉得了。那孩子這麽小就是被抱走了,誰曉得怎麽養的性子,加上這養恩之類的,卻也難怪了。”


    “本就是如此。”敏君聽著這話題略有些偏向不好的方向,便忙著將話題轉了回來:“這母子母女父子父女之間血緣天性是一條,可怎麽養育又是另一條。若真真隻靠著血脈天性,渾然不理會子女的,那子女日後如何會認?要我說來,這父母若是做到了那地步,可誠然說不上什麽生恩。說不得,這做子女的還生出幾分為何生下他的痛楚呢。”


    敏君說著這話,眾人雖然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但到底是有些與世情相駁的。由此,少不得有人又是拐著彎兒開解。然而,這個時候,那個略略掀起的簾子已然恢復先前的模樣。敏君便也不再多說這些個事,隨口應付兩句,便不在意了。


    誰想著,她這一番不在意,又是鬧騰出後麵的一串事兒來。


    第三章柔荑下


    然而,最開始的時候。誰也沒想到那麽多,敏君說了一通話,也就是瞧見了那邊的簾子微動,估摸著這會子過來探聽消息的人大致的身份歸屬,隨口說些旁敲側擊的意思。按著她的想法,這來人若是繁君尚寧兩個,自可憑藉這些話,分化心思,軟化態度,縱然不成也沒什麽;若是老太太、太太等派出來的丫鬟婆子,也能將三房的一些分歧弱點顯示在她們麵前,不論她們去尋尚寧繁君還是暗自後悔自個動手太快也都隨她們去;若是其餘人等,略路示弱,也是沒什麽妨礙的。


    因此,她也沒多理會究竟是什麽人,隻是說了一通,瞟了一眼,竟是沒有多瞧第二眼。隻說了一通後,再瞟了一眼,瞧著沒什麽動靜了,自己想著時辰也是不早。便站起身將兩個嬰孩重頭託付給奶娘丫鬟照看,自己便與甘棠一起回到了孟氏的屋子裏。


    坐下來吃了一盞茶,略略說了兩句話,那邊的孟氏便是回來了。她臉頰微微有些發白,眉眼之間的也有些倦怠。但看到敏君的時候,她還是微微一笑,伸出手指頭輕輕彈了敏君額頭一下,拉著她親親熱熱坐在一側的榻上,笑著道:“越發懂事,曉得心疼娘的辛苦了。隻是這般手段,略略有些稚嫩了些,老太太她們瞧見了,麵上雖不說,但心裏隻怕也有些不舒坦的。”


    “便是娘在那裏撐到底,難道她們便心裏舒坦了不成?”敏君聽到孟氏提及王氏等人,唇角一撇,神情也不大好看:“娘,都鬧騰了這麽些事兒了。您心底也清楚,哪怕您做得再好,在她們眼裏也是討不得好的。既是如此,何必理會她們?麵上全了禮數也就是了,沒得拿自個身子熬的道理。”


    孟氏聽得敏君這麽說,倒是搖了搖頭,伸手輕輕拍了拍敏君的背,眉眼間略有些輕愁薄怨:“你呀,這性子若是不改,日後必定吃虧。這長輩為尊。縱然百般不好,也得供著,奉著,沒的說因此而怨憤的道理。倒不是說什麽愚孝純孝之類的分別,隻是你心裏若是存了什麽樣的念頭,麵上做事兒總少不得透出一點半點來。倒不如自己心裏劃幾條線,隻要不曾越過那幾條線,平日裏,就該照著最標準的孝心做。這般,不論自個,還是外頭人,瞧著都是覺得妥當的。”


    說到這裏,她微微頓了頓,看著敏君若有所思地樣子,又是微微一笑,輕聲道:“這是其一,這其二,父母子女,原是血脈至親,隻有斬不斷的血緣,沒有說不開的怨仇。這會子你瞅著你爹爹為了我們一家十分冷淡太太、老太太。可人心思變,誰曉得下麵會是變成什麽樣的?總要做得四平八穩,方才能永葆太平。”


    敏君聽得這話後,心裏一顫,倒是有些不敢看孟氏了,她垂著眼角,半日方才輕聲道:“照著娘您的說法,爹爹難道就……”


    “心裏曉得便是,用不著嘴上說出來。”孟氏看著敏君這會子醒悟過來,便唇角微微翹了翹,伸出手捂住敏君的嘴,柔聲細語道:“你要記得,這情分兩字,有的是長長的一輩子,有的是短短的一兩載,乃至幾個月、幾天。這雖然與人的性子有關,但這處事手腕卻更為重要。若是為人處事極高,待人和氣,做不到沒有絲毫可以挑剔的錯處,也要自己心底也覺得沒有錯處那地步。隻要做到這樣,那麽,在這內宅大院裏頭,多半是能自保無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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