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聽得這話,雖然覺得自己這一次出來的確有些莽撞,但此時也沒顧得那麽多,隻是打馬來到敏君探出半張臉的車窗邊,靜靜凝視了一會,方才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巴掌大的雕花檀木盒,遞了過去:“近來你家中多有些不合,我聽了一些,也是為你擔心。這裏頭是一種極好的膏藥,外傷用著極好,你留著它在身邊,我也放心一些。不過,我還是盼著這盒子裏的東西,你總用不著。”


    伸手將那盒子接了過來,感覺到手中那種溫熱的觸感,敏君臉頰如同經霜後的楓葉,就是垂眼低頭,也遮蓋不住:“我曉得的,你,也千萬小心珍重。”


    “嗯。”蘇瑾低低的應了一聲,看著敏君臉頰紅灼似火,還當她這是不能經風的緣故,心思雖然不舍,可瞧著人來人往,聲音喧鬧,而敏君也是身子病弱,便略略打馬退後了幾步,輕聲道:“你不能吹風受涼,還是早些回去。日後,自然有再見麵的時候。”


    心裏微微一顫,敏君抬頭看了蘇瑾一眼,便應下來,吩咐車夫啟程回家。隻是,等著她馬車漸漸行去的時候,忍不住探首往後看去,卻見著蘇瑾正是騎著馬靜靜等在那裏,身形不動,隻是靜靜凝視著自己這輛馬車離去。


    【卷三念奴嬌】


    第一章諸事定上


    敏君歸來時。雙頰艷艷如桃花初綻,垂首低眉,頗有些說不出來的心思翻湧不休。誰想著,才下了車就瞧見錦鷺正眉頭緊皺,臉色焦急地候在邊上。


    “怎麽了?”敏君微微一愣,忙將心裏頭的那些情緒全都收斂起來,一麵提著裙子向前走,一麵急問道:“可又出了什麽事?”


    看著敏君回來了,那錦鷺深深吐出一口氣,忙就是上前來扶住敏君,邊將事情說了一通:“自從姑娘回來後,三爺身邊的長隨便打馬回話,說是三爺進宮麵聖去了。這原不是什麽壞事,三奶奶也放心的,隻說今兒天寒,令那長隨隨手將一件鬥篷帶過去。這一來一回不過個把時辰,誰曉得那宮門便是緊閉起來,絲毫信兒也不能通了。因著這事,三奶奶焦心得很,連著湯藥也顧不得,站在窗前好一陣子。沒人能勸得了。”


    “我這也不過些許工夫,怎麽就出了這樣的事?”敏君聞言臉色立時變了,也顧不得別的,一手拉起裙子胡亂打了個結就是預備跑著去。錦鷺見得臉色大驚,忙就是攔下來:“姑娘心急,那是自然的,可若這般,奶奶見了隻怕要氣昏了頭——這著實太過了。”


    這會子女子雖然沒有太過森嚴的禮教,可也是講究大家閨秀的舉止行事,敏君拉高裙子奔走已然有些不妥當了,若是還那樣那樣,露出一部分小腿那可是了不得的事!


    “行了,我拉著裙子便是!”敏君瞧著那些嬤嬤丫鬟也都圍上來,稍稍收斂心情,隻深深呼吸幾聲,皺眉嚷了一句,就是拉著裙子趕緊往孟氏的屋子跑去。等衝到了裏頭,她抬頭瞧見孟氏還站在窗邊,滿臉焦急地眺望遠處,當下揉了揉臉,忙就是上前道:“娘,您快坐下來先,萬事總有個源頭,爹爹雖說是當朝的官兒,品級職務都不算的什麽,又是幹實事的,哪裏會有那麽多事情鬧出來。”


    “你一個姑娘家。曉得什麽。”孟氏聞言瞪了敏君一眼,看著她臉色潮紅,神情焦急,就曉得她這也是擔心自己,當下便嘆了一口氣,任憑她扶著自己坐在一邊的床榻上:“都說是宦海浮沉,聖心難測,雖說你爹爹他那麽個性子,原不該沾惹什麽的,可這麽個情況了,難保就不是……”


    敏君看著孟氏焦心不已的樣子,沉下心思想了想,忽而記起一件事來,忙就令丫鬟關窗退下,自己扯了一條絲被蓋在孟氏的身上,這方湊到她的耳邊道:“娘,若是這麽說,女兒倒是覺得有一件事,更有幾分可能。”


    “可是你爹爹往日裏露出什麽話來?”孟氏聽得這話,隻當是徐允謙舊日裏無意說了什麽,敏君記在心裏。當下忙就是伸手緊緊抓住敏君的手臂,急聲問道。


    雖說這力道極重,但敏君隻怕傷了孟氏,絲毫沒有掙紮,隻是略有些不適地移了移身子,輕聲道:“娘,當今聖上是什麽人?竟是打天下的勇猛豪烈,能有什麽事讓聖上嚴禁宮門?爹爹就算再厲害十倍百倍,也夠不上這個格的。倒是聖上年歲已高,說不定就是……”


    都是說到這份上了,孟氏哪裏還會不清楚這裏頭的緣故,當下猛然一愣,便忙就是伸出手捂住敏君的嘴,低聲斥道:“小姑娘家家的,說的什麽話!聖上乃真龍天子,自然得天地護佑,萬不能再說這樣的話了!”


    敏君瞅著孟氏雖然如此說來,但神情卻是緩和好些,當下微微抿了抿唇角,輕聲應了:“是女兒造次了,原是一時慌了手腳方才胡言亂語的,這會子明白過來,自然不會多說一個字的。”


    見著敏君如此說來,那孟氏也是鬆了一口氣,當下微微點頭道:“你曉得就好。也罷了,說來你爹爹素日行事端方,又不是什麽高官顯爵的,自然沒什麽不妥當。我們等一會子,也就是了。”


    敏君輕聲應了一句。看著孟氏仍舊有些神不守舍,想了想後便起身到了外頭令丫鬟將湯藥並吃食端來,自己方回身倒了一盞茶,奉與孟氏吃了幾口,緩緩勸道:“娘已是想通了,便不要讓我那小dd***受委屈,趕緊喝了藥,早些安康起來,方才是正經呢。”


    點了點頭,孟氏臉色好了許多,正是要說話,繁君忽然如同一陣風般趕了回來,她髮髻衣衫都有些淩亂,神色亦是急切得很,抬頭看到孟氏與敏君坐在那裏說談,方才鬆了一口氣,巴巴地上前來道:“母親,三姐姐。”


    “繁丫頭來了,趕緊過來,瞧著這一身亂糟糟的,隻怕這一路趕著回來的吧。”孟氏看著繁君一身皺巴巴的衣衫,神情舉止也與往常大為不同,也沒多想就猜出個八九分來:“定是那幾個丫鬟婆子怕擔了事。趕著催著將事兒說大了十分,你且安心些坐下,吃一點茶緩緩勁。”


    繁君輕聲應了一句,抬頭看著敏君微微含笑與她點頭,腦子也漸漸緩了過來,吃了一盞茶後,她便道:“看著母親姐姐說談自若,想來是一時傳錯了信,眼下沒什麽不妥當了的吧。”


    孟氏聞言與敏君對視一眼,隻隨口拿話打發了丫鬟婆子,自己將敏君所說的意思極為婉轉地提了提。瞧著繁君鬆快下來,才是響起今日繁君去那邊別院裏,原是與尚寧一併走的,便由此問道:“怎麽就是一個人?尚寧他,他近來身子不好,可是一時驚著了?”


    這段日子以來,三房除了徐允謙外,各個都是病的病,弱的弱,一來二去,竟是鬧得廚下湯藥味都要蓋過香味兒。自然,徐尚寧也是不例外,生生吃了好些天的湯藥,方才好了一點。


    “哥哥沒事兒,隻是我想著內宅裏頭他也當不得什麽用處,還不如去宮門外頭候著,若有個什麽信兒,也好趕緊回來相報。”繁君這會子也是略略鬆了緊繃的心弦,便將尚寧的事情說道出來:“母親,您瞧這是不是打發人過去,讓他回來?我先前也是一時著慌了,他說去便讓他去了。現在琢磨一會兒,倒是有些不安。他近來雖是安靜了些,但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時半會兒,就怕鬧出什麽來。”


    那可是宮門口,若是尚寧在那裏鬧出一點半點的事,就是往日裏,那也不是什麽尋常的小事,何況眼下的情景頗為異常,這要折騰出什麽來,繁君想著,竟是越發覺得人心驚肉跳起來。


    對於這個,孟氏略略一想,也是有些微焦急,隻點了點頭,自打發了人去請尚寧回來。誰想的。就在這時候,一聲又一聲沉重渾厚的鍾聲陡然響起。孟氏、敏君、繁君都是愣了一愣,方才在外頭丫鬟婆子的喧鬧聲中回過神。


    “竟真是如此……”孟氏喃喃自語了幾個字,便回過神來,立時令幾個心腹婆子進來:“趕緊出去打聽打聽,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那些小丫頭,不曉得事情的,什麽的大事小事都擱著,讓她們安安靜靜呆著就是。另外,庫房裏頭的那些個素色的布料也清點一下,若是有什麽缺了少了,趕緊採買回來。”


    眾人聽了這麽一番話,雖然臉上還帶有一點驚慌之類的神色,但好歹能借著做事壓住恍惚的心神,竟就是這麽散去做事而去了。倒是孟氏、敏君、繁君三個,聽到了那喪鍾之後,心裏頭都頗不是什麽滋味兒,相互對視,卻又在對視的一瞬間移開視線。


    好是半晌,外頭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孟氏皺了皺眉,正是要說些什麽,那簾子一掀,就露出徐允謙那略路帶著一點恍惚的臉來:“總算是回來了。”說話間,他身後跟著的尚寧也露出了一小半身體。


    “相公,尚寧,你們兩個今日是受了驚,趕緊坐下吃點熱茶,青蓮,讓廚房裏頭趕緊預備薑湯並吃食,三爺已經回來了,有些事兒課的預備起來。”孟氏臉上還帶著一點驚嚇,看著徐允謙回來了,方才鬆了一口氣,一麵趕著上來寬衣解帶,一麵忙不迭打發各色人等做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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