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曜心知這事多半是拗不過來了,再見自己母親葉氏遞了個梯子,話語之中也頗有些道理,想那些真真的文武全才之輩,在軍中打磨也得幾年才能有些許名頭,蘇瑾不過一個孩子,便是人人誇讚,也不見的是沒瞧著錦鄉侯這個名頭上恭維的,一個幼童在這沙場上頭哪裏能出什麽響動的?


    如此一想,蘇曜也是緩和過來,他略一沉思,便抬頭看向蘇定:“父親、母親兩位大人都是這般說,卻也有些道理。隻是這猛不丁的出來這件事,我須得想一想方好。”


    “你自去想。,橫豎也有幾日的功夫。”蘇定聽得這話,倒是點了點頭,知道這事多半是成了:“到底你也是瑾官的父親,早就該想清楚的。”


    蘇曜眼裏閃過一似不滿與怨憤,卻隻動了動唇角,沒有說什麽。到底,他雖然也是頗受皇太孫的器重,可陛下素來看重老臣子,他們這些小的還不上,自己也沒能做出什麽大事。要是細說起來,竟是沒什麽足夠的底氣與父親爭辯。想到這裏,這蘇曜也沒心思多說什麽。隨手夾了兩樣菜,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道了幾句場麵上的話,就逕自離去。


    馮氏坐在一側,看著他眼皮子也不動,在自己身側擦身而過,便低下頭略略起身做禮數,但眼底卻是一片冷淡:男人在世,父母、妻兒、朋友這幾樣人最是著重的,你蘇曜自詡才高,但排一排這上頭的,有哪個是說的上嘴的?父母待之不如其弟,甚為不喜;自個不說,早就沒對他有什麽指望;至於兩個孩兒,他們嘴上說著父親,可心裏頭對你的不孝不慈,無情無義,寡廉鮮恥可有半分尊重?


    眼下,不過是你身康體健,到了老了,可真該好好瞧一瞧那光景了……


    心裏頭這麽想和,馮嫻眼底卻有些發酸:雖說沒了什麽指望,早已將當初對這個青梅竹馬生出的那點心思絕望了,可自己這輩子,真真是光陰空拋去,流年似逝水,站在這裏,仿佛就能看到十年後、二十年後、三十年後的自己,一般的寂寞如煙,一般的心如止水。


    就在這時候,蘇曜的腳步聲忽然停頓下來,卻沒有回頭,隻是冷淡之極地問道:“父親預備讓瑾官去什麽地方?”


    “陛下不日便會為燕王拔選軍中精幹,曾問及老夫。”蘇定眼中略微閃過一絲光芒,卻沒有多說什麽,隻做隨口應答:“燕王素來驍勇善戰,積功甚高,又是與軍中各方頗為友善,曾對瑾官也有幾句嘉獎,料想瑾官過去,必定妥當。”


    蘇曜聽到這話,站在那裏半晌,也沒說什麽別的話,就是匆匆而去。蘇定見他如此,眯了眯眼,方轉過頭與蘇瑾道:“這事必定妥當,你此去燕京,雖因年幼不會如何派到沙場上,可人心難測,任是什麽人什麽事,都得記得謹慎兩個字。你可知道?”


    “是,祖父。”蘇瑾雖覺得這話說得有些突兀,可謹慎兩個字也是為人處世的精義,他隻當是自己年幼,祖父怕自己為人所利用,平白當了擋箭牌或是手中劍,便起身恭聲應了。


    第四十八章巧合下


    蘇定雖然也曉得。這些事情不過白囑咐,到頭還是得看著個人的心性運道如何,但見得自己這孫兒蘇瑾謹慎沉靜,少不得多了幾分放心——憑著這謹慎小心四個字,這軍營裏頭走一圈,必定沒什麽壞處。至於軍功,靠著蘇、馮兩家的臉麵,隻要做事不出格,那些個長輩怎麽都要提點一二的,卻也不必十分擔心。


    如此一想,這蘇定又是說了幾句話,吃了飯,也就點點頭離去了,隻在走之前囑咐了兒媳婦馮氏幾句衣衫物品盡可少些,旁的東西,他自會與蘇瑾準備。而一側的葉氏看了看兒媳婦低垂著臉應答,便摸了摸蘇瑾的頭,也少不得囑咐了兩句衣食上頭的事情,方才隨著蘇定一併離去。


    馮氏並蘇瑾遠遠送了幾步,瞅著沒個蹤影了,方才迴轉過來。自去準備不提。且不說這蘇家卻好生鬧騰了一夜,有說閑話的,有伺候主子的,還有的打探消息等等,不一而足。還是第二日早有準備的馮氏,問了幾個早已吩咐下去仔細盯著的心腹,好一番敲打,逐去那些個心懷異誌、掐尖拿要,最是招惹是非的,方讓府裏頭漸漸安穩下來。


    這蘇家安穩下去,徐家那頭卻是漸漸熱鬧起來。


    起頭敏君的事,因著昨日晚了,也是小輩,素來不受寵愛,又怕是風言風語過來的,由此,不但老太太、太太等沒什麽話說,就是大房的秦氏,二房的東方氏兩個也沒什麽訊息,隻四房的常氏,雖然頭天顧忌著老太太等長輩的沒動彈,沒有什麽表態。但看著內宅裏頭絲毫動靜也無,這常氏隻當是老太太等依著往日的例子刻意冷淡著三房,第二日起早就派了人過去詢問。


    她近來與三房頗為投契,漸漸熟稔起來。昨日自家女兒嘉君說及敏君的事,便是細細詢問一番後,此時做起事來自然駕輕就熟。也不須多斟酌,就將身邊的心腹嬤嬤使喚過去問了兩句安好,順便帶去前兒得的一些養身的果品並幾樣細點。


    敏君卻是早就起身了的。她素來就不是那等貪睡的,年輕氣壯,又是比尋常的姑娘家多了幾分自製與忍耐。因此,第二日這等關鍵的時候,非但沒有如錦鷺青鸞兩個所想的一般睡得死沉,反倒比這兩人起得更早,待得她們比往日略早了半盞茶的時間到屋子裏的時候,她早就披著衣裳坐在案邊半日了。


    錦鷺青鸞兩個頗是驚詫,臉上又不得露出幾分焦急,恰在這時候敏君已經再三斟酌確定再無遺漏的地方,見著她們趕過來,便起身道:“沒事兒,已經都妥當了,眼下正好睡一會兒。你們這會子也下去做自個的事情去吧。”


    見敏君如此說,錦鷺青鸞兩個臉色由不得暗沉下去,若非敏君臉色頗為難看,說不得她們就要鬧了。就在這時候,常氏派過來的嬤嬤趕著到了。


    聽得是常氏身邊的心腹過來帶話的,敏君勉強撐起身子要下榻。卻被那嬤嬤給攔住,到底不曾起身。就算是這樣,常氏的話並東西,她還是極鄭重謝了,又吩咐錦鷺取來前兒自己親自做的琉璃珠跳棋送了過去。


    這嬤嬤聽得說法新奇,忙贊敏君的心思靈巧,又是記了一回規則,方才笑著離去。敏君又使了個眼色與錦鷺,使她親自過去送了好些路,自己鬆了一口氣重頭像隻軟骨蟲一般癱軟下來,心裏頭卻有些盤算開來。這琉璃珠跳棋原是之前她看著閑了的時候,屋子裏的丫鬟多半是打牌的,琢磨了幾日,方做出來與她們頑,免得什麽時候這幾個生出什麽賭錢的念頭,折騰開來,卻是自己的不是。


    這跳棋頗有些意思,屋子裏的丫鬟倒是有些入迷,由此,她方才想了想,將不曾開封的一份精緻的送過去權當回禮。不過瞧著那嬤嬤的神色,倒是滿意的。或許,這裏頭還有些可以籌劃籌劃的東西……


    正是想著這事,那邊錦鷺已然回來。敏君問了兩句,那嬤嬤口風極謹,她卻沒什麽特殊的東西發現,隻得派了個小丫鬟將常氏送東西過來的事情與孟氏回了也就罷了。豈料,常氏之後,連著老太太王氏、太太朱氏、二太太閔氏、大*奶秦氏、二奶奶東方氏等都紛紛派了丫鬟過來詢問送東西。少時,她們更是一準兒都過來瞧敏君的身子。


    敏君原為著預備與蘇瑾的東西,又是折騰了一番,睡得不大好,又著了一點風寒,這臉色就顯得蒼白髮青,眼底更是泛著些烏青。眾人瞧了,便是心底有些微覺得敏君是裝病的,也少不得將那懷疑略略去了三分。隻是,她們過來原是為了昨日那件事,惹得陛下大怒,生生發作了好些人,又賞賜了許多東西與朱欣之母淳承郡主以作安撫。


    由此,原有些不將這淳承郡主放在眼中,以為其不得君心的人,少不得生出幾分別樣的心思來。而以現在的情勢看來,旁的人都不一定能做得準,隻救了淳承郡主獨女的敏君,身份不高,又是得天獨厚的優勢,便有人特特透出些風聲,有意交好徐家的幾房。


    也是因此,這番方是如斯熱鬧不堪。


    敏君雖不曉得其中的緣故。但也知道這些雖說是至親的親戚,但平日裏還比不得略略交好些的密友,並沒什麽可說的。由此,她一發得裝作昏昏沉沉,勉強說兩句,就喘幾口氣搖搖欲墜靠在一邊好半天,方才又接著說。


    這一番舉動下來,連著老太太也沒了法子,她們又是胡亂說了兩句話,留點東西話兒下來,便也紛紛扶著丫鬟走了。瞅著一個旁人都沒有了。那邊上伺候的錦鷺與青鸞方鬆了一口氣,一個兩個也沒來得及抱怨什麽,就忙上前扶著敏君躺下,又是端茶又是送藥的,她們可也是被先前那一番舉動給嚇著了,生怕敏君身子骨受不住,越發得病重。


    敏君吃了幾口茶,便睜眼推開那湯藥,低聲道:“我沒事,就是要裝模作樣將她們唬走的。否則,這一日隻怕都不能安生了呢。”這話一說,錦鷺青鸞先是一愣,後都是帶著一點笑,輕聲嗔道:“姑娘真真是嚇死我們了,日後若是要在出這樣的主意,總得與我們先打個招呼。方才差點兒我們兩個就不顧旁的,跑上來伺候了。隻是看著老太太、太太,終究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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