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君聽了這話後,咬著唇露出個小小的笑容,瞧瞧著湊到敏君耳邊道:“那是自然的,也是姐姐前兒說的話好,我每日多多走動跳動一下,發覺身子骨好了很多不說,便是精神勁也比往日更好。不過抄經罷了,又不費什麽氣力,若是這個都熬不住,日後可不是要虧了身子?”這古代的內宅婦人可不是閑著嗑瓜子的,打點外頭的人情往來,管理家中的事務,樣樣事情都繁雜得很,沒個好身體,可是撐不住的。旁的不說,也就是孟氏,若不是她每日得打點家務人情,連月子也不曾好生過,怎麽會因為生了敏君。活活病了那麽些年?還不是又病又累,方才折騰了那麽些年?


    “這人本就要多動動的,不動連身子都要發懶,哪裏能提得起精神。”敏君笑著回了一句,眼瞅著孟氏的屋子就在眼前,便收了心思,拉著敏君一併到了屋子裏頭。


    這匆匆間,孟氏也就帶走了一個已經成了媳婦子的青蓮,屋子裏的幾個大丫頭都還各做各的事情,此時看到敏君繁君兩個來了,她們便放下手中的夥計,一個去沏茶,一個去廚房端來些糕點,剩下地都聚到一邊與兩人打聽:“姑娘可是回來了,這一天府裏頭真真亂騰得很,什麽人什麽話都有,要不是老太太派了幾個老嬤嬤各處打點彈壓了一下,隻怕就要沸反盈天了呢。”


    敏君的手指微微一頓,抬眉看了這她們一眼,沒好氣著道:“我曉得你們心中好奇,但這事兒此時還說不得。老太太都做了這樣的姿態,我們還能說什麽?平日裏就不是什麽得寵的,何必這時候顯出倖災樂禍的模樣。沒得人瞧見了,還當我們平日裏都咒著他們呢。”


    這話說得輕飄飄,卻又帶著苛刻,幾個丫鬟聽了,臉上都有些微火辣辣的感覺,吶吶說了兩句話,便都退了下去。隻甘棠這一個沒說話的留了下來,一麵還陪著笑臉說好話兒:“姑娘,那幾個平日裏多有出去走動,卻總被挑剔,心裏到底有些不舒服。今兒才是犯了傻。您看在往日裏她們還算警醒的份上,別太記掛在心。”


    聽是這樣,敏君臉上露出幾分訝然,但心裏頭想了想,倒覺得這事情多半是真的:也是,三房的主子有的沒的要受長輩埋汰,下麵人看著上頭如此,待三房的丫鬟小廝自然也多了三分瞧不起,嘲諷的話,暗算的事,怕是少不得的。這也難怪這幾個平素瞧著知分寸的丫鬟忽然問出這樣的話。


    “也罷了,不過小事,並不算什麽。”想到了這些,敏君也沒心思多說旁的話,她看了看坐在那裏沒說話的繁君一眼,吩咐道:“今兒母親回來也不知道什麽時辰,旁的小菜細點都照著往日過來,但要備下幾碟爹爹喜歡的小菜羹湯。另外,還要預備薑湯、綠豆蓮子湯、棗兒粥、燕窩粥,除卻薑湯外,另外三樣細細做了後,一律都放在火上慢慢兒熬。”


    甘棠聞言,忙是應了。


    敏君細細囑咐了幾句,又陪著繁君說了針黹書冊上頭的一些事情。大約一個時辰左右,外頭的丫鬟回話道:“奶奶回來了。”兩人才起身,那邊孟氏已經帶著笑意走進屋子裏了:“你們兩個也是累了一天,怎麽還到這裏來?哪怕孝心也不在這個上頭,沒得累了自個的身子,反倒讓我們擔心。”


    “娘,瞧您說的,我們兩個精神好著呢。要不然,早就回去睡了,還擱在這裏候著您?”敏君與繁君兩個上前來扶著孟氏坐下,敏君伸手取了美人槌,一下一下地捶著,一麵笑著道。


    “就你會說話兒。”孟氏深深舒出一口氣,她臉上帶著笑容地揉了揉敏君的頭。再看向繁君的眼神便透著柔和:“繁丫頭,你也坐下,今兒咱們是都累著了的。可日後……”她微微笑了笑,眼裏閃著一種特殊的光亮。


    敏君、繁君兩個對視一眼,心裏立時亮堂起來:看來,這件事以後,朱氏也好,王氏也罷,總歸不會太過挑剔三房裏的人了。想著如此,哪怕眼下腳酸背疼,她們三人心底也是忍不住泛出笑意來。而後,吃茶說話,等著徐允謙回來,湊上來說了一番,又合著吃了飯,方才各自散了。


    “姑娘,蘇姑娘派了個人下帖子,隻是今日著實不得閑,我留了小半個時辰,便打發她回去了。”才打起簾子進入自己的屋子裏,那錦鷺便上前來說話,一麵從鎮石下頭取了一張桃紅撒花箋,雙手遞了過去。


    略略吃了一驚,敏君坐下來接過那張帖子,低頭看了一眼,上頭寫著數行字,字跡婉然清秀。至於裏頭的意思,無非是邀請敏君過去說話的。自從前些日子,敏君去了蘇嫻那裏一趟後,她們兩個的往來便漸漸多了起來。不過,看著這下的帖子,似乎還有什麽與以往不同的地方。


    “越是相處,越是覺得這蘇姐姐如同一個孩子般任性撒氣。”敏君笑了一笑,伸出手輕輕摩挲著這張箋紙幾下,方才將它放到一側的盒子裏頭:“偏生旁人都瞧不見,還當她就是那麽個賢惠大氣的。全不知,她要是鬧將起來,比一個孩子還要會鬧騰呢。”說到這裏,她倒是想起蘇瑾來,這兩個人,雖然都年紀不大,又是蘇姓人家,可一個瞧著賢惠大氣內裏還是孩子一般,一個外麵瞧著不過稚嫩孩童,可心底想著什麽,隻怕大人也不及呢。


    不說旁的,單單今日這一番事情,多半就是蘇瑾所做的。於他來說,大抵不過些許小事,但裏頭透出來的能耐,敏君卻仍舊有些心驚:這就是蘇瑾的行事方略?絲毫瞧不出什麽,可卻真真對準了朱氏並王氏兩人的弱點,讓她們連叫苦的聲音也說不出來,更甭提翻盤了。


    “姑娘說笑了,我們可看不出蘇姑娘什麽地方孩子氣,倒是姑娘孩子氣重方是真的。旁的東西都送的送,給的給,很是慡利,但隻要是蘇少爺、蘇姑娘的東西,您呀,就捨不得了。一邊的翠鸞笑了一聲,眉眼彎彎,很是有些得意的樣子。”


    第二十一章見友下


    抬頭瞪了翠鸞一眼。錦鷺送了一盞茶到敏君身側道:“姑娘不要理會她。這屋子裏頭,就她愛磨牙,也不曉得輕重胡亂說話。咱們屋子裏的人聽慣了不覺得什麽,可外頭人聽見了,她們哪裏曉得事,哪日胳膊肘蹭到牙,方才曉得呢!”


    “姑娘,你瞧她這麽利索的,還說我牙尖嘴利呢。”翠鸞聽了這話,將自己手上捧著的新鮮瓜果放下來,努嘴道:“一日沒一句話,待得該說的時候,真真是一句頂十句,句句戳人心肺的。”


    “好了好了,沒得拌嘴做什麽。”敏君笑著調解了兩句,又是問了問屋子裏的事情,便打定了主意,自己寫了個兩個帖子,令兩個婆子一個送到蘇瑾那裏,一個送與蘇嫻。


    蘇嫻倒也罷了,不過應了她明日的約。因此,不過托著婆子帶了兩句話,並無其他的東西。蘇瑾卻是不然,雖沒什麽話帶過來,竟撥了個婆子過來:“姑娘萬福如意。”


    “嬤嬤不必客氣。”敏君看著這蘇瑾派過來的婆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方才道:“卻不知道馮姨派嬤嬤過來什麽事兒?這麽個時候,倒是為難嬤嬤了。”


    “原是奴婢應該做的事兒,說不得為難不為難的。”那婆子既是機靈會看人眼色,明擺著是蘇瑾派過來了的,但聽個敏君說到馮嫻的身上,卻一絲兒辯解也沒有,反倒順順溜溜著接了下去:“我們奶奶是聽說姑娘近來閑散,想請姑娘多多去陪陪她,另外還有宮裏賜下來的一些女兒家用得著的東西,便一準兒讓奴婢都送到姑娘這裏來了。”說著這話,她笑著將那匣子雙手遞了過去。


    敏君忙起身接來,一麵請那婆子重頭坐下,一麵笑著打量了匣子兩眼,將它放到一邊的案幾上頭,笑著道:“好精緻的匣子,瞧著花紋也極好。馮姨樣樣樁樁的東西都想著我,我平日裏也不曾多有孝順的地方,倒有些慚愧受不住了。”


    “姑娘這般說,就順我們奶奶的意思,多走動走動則個。我們奶奶必定喜笑顏開,說不得病都得好不少呢。”這婆子極會說話。知道眼前這位徐姑娘在自家奶奶並小少爺心中頗為重要,自然是全心奉承,連著一套一套的話,便是敏君曉得其中的緣故,心裏也頗為感動,忙著應下話:“馮姨這般看重我,我還能說什麽?但凡家中事務少,必定過去。”


    “那可算姑娘看老婆子我麵善,使我得了這一樁好處。隻須我這般回了話,我們奶奶必定賞我。”這婆子笑著回了一句話,又是變著法子說了好些奉承的話,眼瞅著天色著實晚了,方才告辭而去。


    敏君起身送了兩步,見對方固辭不敢受,方才遣了錦鷺相送,自己重頭坐下來吃了幾口茶,思量著人該是走了,便拿起那匣子走到內室裏頭,自己打開來看。


    眼下這個匣子裏頭,除卻固有的胭脂水粉、珠花首飾、幾樣新製的膏藥、三四件精巧小玩具外,還有一封信箋並一疊的灑金彩蝶百花花箋。敏君將那信箋拿出來。湊到燈下拆開細看,寥寥數十句話,其中大意,無非是誇耀自己的能耐並細數近況,末了才提及那一疊百花箋的用處——母親偶得女眷瑤宴之百花箋,思汝來京日短,恐無閨閣密友相處,特寄之,可將其散與姐妹親眷未許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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