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心裏各有各的想法,麵上卻是絲毫不露,都起身行了禮,方才退了出去。及至到了外頭,麵和心不合地招呼兩句,三房人便各自散去。敏君繁君都有些擔心,隻是看著孟氏的臉色安然,並不露多少不愉快,到底也不願多提及惹人心煩的事情,一路上,竟是安安靜靜,沒說幾句話。


    孟氏對此事,到沒有敏君繁君兩個想得多,她是個賢惠又肯識清現實的人,這徐尚寧與碧痕註定要過來了,早一些日子晚一些日子,倒也沒什麽差別。之所以那麽回朱氏的話,是因為徐尚寧真的病了,可不是拿著謊話支應著,有意拖延。隻不過不論朱氏、秦氏、西門氏,還是敏君繁君,都心存猜測疑慮,將她想差了。


    隻是,這孟氏在眾人眼中是吃了虧的,眾人自然也不願再火上澆油,給她添堵,惹得她日後加倍奉還,連著七八日,滿府都是風平浪靜,竟是連說閑話的下人也少了口舌。


    直到有一日,忽然有丫鬟從外頭回話,道:“三奶奶,碧痕姨娘,寧少爺下了船,打發了人過來回話。那人正在外頭候著。”


    孟氏正指點敏君的針線活,聽得這話,她手指微微一動,身軀僵硬了半晌,便重新直起身子,坐回到原處,淡淡道:“讓他進來回話。”說完這話,她轉過頭,與敏君使了個眼色。


    第十四章舊人


    隻看孟氏的眼色。敏君便曉得她的意思,當下微微點了點頭,一麵避到屏風後頭,一麵招手喚了個小丫鬟過來,令她去繁君的屋子裏,將其請過來,考慮到其中頗為複雜的局麵,敏君著實吩咐了好幾句話。


    這小丫鬟也是機靈的,連著點頭應了不說,還自己重複了一番,看著敏君滿意地點頭,方才笑著退下去了。而這一邊,那過來回話的小廝已經進來,束手躬身立著,細細地將徐允謙並碧痕的事情說了一番:“雖有大*奶的吩咐,但寧少爺的身子一時也是將養不過來。又重頭請了大夫,又吃藥將養,前些日子方才好了些。自好了後,寧少爺也是躺得骨頭都蘇了,撐著不願意等病癒了在乘船上來,隻命小的們立即定了船。小的無法。隻等應了。好在寧少爺這一路上都還妥當,身子也漸漸好了起來。”


    “這事兒既是寧哥兒做主,他到底不曾傷了身子底兒,倒也罷了。隻是下次若他還是這般,卻是怎麽也要勸住了。萬不能為這一點小事,傷了自己的道理。”孟氏四平八穩地挑了一點,展現了自個身為大婦嫡妻的度量後,便轉了話頭,又詢問道:“好了,想來這時候他們也該是來了,你這一路也算難為,且退下去好生歇息幾日,再接著先前的活計繼續做。”


    那小廝聽得這話,恭敬地應了一聲,就極有眼色地施禮退了下去。


    就在這時候,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半晌後在小丫鬟的通稟聲中,繁君用三色絲繩紮著髮辮,戴著一朵紅絨花,穿著素淡的豆青褙子,白綾裙,隻領子上頭繡著幾片淡淡的蘭花瓣,並不著奢華。


    敏君此時已經從後頭走了出來,看到繁君渾身素淡,就頭上那一朵紅絨花透著喜色,便暗暗點頭:這繁君著實會揣摩琢磨,小心謹慎得緊。曉得不得罪人的道理。這會子不論如何,孟氏的心裏必定不舒服,若看到她渾身喜氣洋洋,說不得就要遷怒。若看到她穿著素淡,並不見多少奢華,到底也會舒服幾分。


    再者,孟氏與自個的家常衣裝都略顯素淡柔和的,繁君也是一般的妝飾,也是透著妥協與屈服,並不願意牴觸反抗的意思,這落人眼底,便多了三分好處。


    想到這些,敏君抬頭看了孟氏一眼,見她並無不愉快的神情,便拉著繁君坐在右側,一麵笑著道:“四妹妹,這會子尚寧哥與姨娘便要到了,你且坐下來吃一點茶,略微等一會。”說完這話,她微微一笑,著實打量了繁君幾眼。方才接著道:“妹妹這通身的氣派,倒是越發得和娘相似了。”


    繁君聞言,也就隻是低著頭露出個略顯侷促的笑容,並不多言。孟氏將這個看在眼中,自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掩住唇角的一絲冷笑:到底不是親生的,待得再好,也是不中用,也罷,反正她若是知情識趣的,自己也犯不著為難,不過一個丫頭,倒頭不過一副嫁妝而已。至於那個賤人與小崽子,江山易改稟性難移,自己不消出手,隻慢慢看著就是了。


    想著這些,孟氏心氣越發得平和下來,她一麵神色淡淡地令人重頭送上香茗糕點,一麵又喚人吩咐:“讓外頭的小廝好生去瞧一瞧,這半日過去了,怎麽寧哥兒還沒到府?”她臉上帶著一點笑意,卻是絕口不提碧痕。


    敏君與繁君兩個都是注意到這一點,當下或是吃茶,或是吃糕點,心中各有所思,卻沒有一句話說出來,隻安安靜靜坐在一側。


    那小丫鬟早已應下話,自去外頭傳話不提。再過了小半個時辰,外頭忽然有些喧鬧起來。半晌,就有人通稟道:“碧痕姨娘,尚寧少爺來了。”


    孟氏並不起身,隻是端茶的手頓了一頓,放了下來,轉頭與敏君繁君兩個淡淡道:“竟回來了,我近來頭昏,倒是不好起身相迎,你們兩個是小輩,且代我去迎一迎吧。”


    按著禮節,孟氏與碧痕之間,孟氏是嫡妻,碧痕不過是個小妾,自然沒有相迎的道理,而孟氏與徐尚寧兩個,孟氏是嫡母,徐尚寧是庶子,更沒有起身的道理。這代替一說,兩人是當不起的。孟氏這麽一說,旁人若是聽見了,少不得要斥責碧痕、徐尚寧兩個狂妄無禮。敏君倒也罷了,繁君卻是有些煩悶起來。


    隻是,想到以往碧痕死死將孟氏壓倒的時候。孟氏起身相迎竟不是罕見的,這繁君心底的怨埋之心也是消去了。罷罷罷,這也不是妄當了虛名,自己生母橫豎也沒什麽名聲,並不差這一條了。


    就在她思量的瞬間,那邊的簾子一挑,碧痕與徐尚寧兩個已經進來了。敏君腳下不由的一頓,側過身子略略點了點頭,與兩人笑了一笑,輕聲道:“姨娘,尚寧哥。你們來了。”繁君站在略遠的地方,低著頭也是說了一句,心底卻翻湧出氣惱不安來:經過這麽多事情,他們怎麽還是這麽個付不起的阿鬥模樣?明明知道,今時不如往日,爹爹的寵愛已經消失殆盡了,怎麽行事還是大模大樣的。孟氏不曾說話,他們竟自個進來了!


    真是令人氣惱!


    繁君氣得臉色發白,隻覺得太陽穴一陣一陣地抽搐,眼前也有些發昏。好在敏君在一側看到她神色不大對,又見碧痕、徐尚寧坐下來了,便忙就上前來扶了一把,拉著她重新坐下來。


    “碧痕,寧哥兒,你們來了。”孟氏打量了大堂裏的幾個人,臉上露出向來的溫和笑容,揮袖道:“想來這一路上也是磋磨得很,好生吃一點糕點,喝幾口茶,咱們再說說話兒。”


    徐尚寧聽了這話,隻哼了一聲,一抓頭看見碟子上頭的糕點噴香撲鼻,忙就抓了兩個,據案大嚼起來。邊上的碧痕笑著勸了兩句,方才仰起頭頗有些目高一切地冷哼道:“行了,知道就好。我和尚寧的屋子在哪裏?可都安排妥當了?三爺什麽時候回來,怎麽沒看到他的影子?”


    聽到這話,整個屋子一時安靜下來。


    敏君與繁君兩個手指都是一顫,再也想不到,經了這麽多事情,這徐尚寧上不得台麵連一點禮數都不管且不說,到底還是個孩子,徐允謙打發兩個區佛寺的時候,也是留了銀子僕從的。可碧痕不一樣,她可是生了兩個孩子的,又是自小伺候著人的丫鬟,怎麽一點禮數都不管?現在。可不是當年徐允謙百般疼愛寵溺她的時候了,她對這孟氏竟還是橫挑眉頭豎挑眼的樣子……


    孟氏卻又不然,她與碧痕這麽些年相處過來,又是經心揣摩過許多時日,如今一看這神色舉止,便曉得碧痕心底的念頭,當下抿了抿唇角,柔聲道:“屋子早就備下了,隻是寧哥兒如今也大了,自然得重頭與他選一處院子……”


    “你想做什麽!我的兒子我自會護著,你想將主意打到他身上……”那碧痕聽得徐尚寧要與自個分開來,立時著了慌,想起之前自個一個人住在院子裏,吃穿用度俱是低劣,如何願意,忙就是要開口阻止:“我告訴你,三爺……”


    “妹妹,太太最重規矩。也是她發話,讓相公接你們過來的。”孟氏心裏冷笑,麵上卻是笑吟吟著,很是溫煦的樣子:“以往在餘杭的時候,我與妹妹多年的姐妹,如你的心思順你的意,倒也不算什麽。可如今卻是與往日不同,太太的話,太太的規矩,你自小在這府裏長大,也是曉得的。”


    “什麽!是太太讓爺接我們過來的!”碧痕聽得這話,一張妝點精細的臉立時變了,她有些恍惚失措地晃了晃身子,那端在手上的瓷茶盞便摔到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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