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崔嬤嬤進門打量了周圍一回,就笑著上前來行了禮,一麵又恭維道:“三姑娘真真是心活手巧的,這麽個花樣子,我和姑娘一般大的時候,卻才剛剛能拈起針呢。”


    “當不得嬤嬤這般稱讚,我這手藝,還比不得大姐姐一成呢。”敏君笑著請她坐下,又勸茶勸點心:“這茶是我新的,味道輕,隻怕不大合嬤嬤的口味兒,但那點心卻是剛剛送來的,正熱乎著,嬤嬤不妨吃一點。”


    “姑娘客氣了。”這崔嬤嬤聽得敏君這般說,隻當她略有些顧忌自個是秦氏陪房的身份,臉上露出些得意的神色,順手就將一個盒子放在一邊的桌子上,笑著道:“這是大*奶新得的宮花,特特吩咐要送與各方的姑娘戴。這裏的四支,兩支是三姑娘的,兩支是四姑娘的。”


    敏君看了看那盒子,大約一尺見方,上頭紋了些金連紋樣,瞧著並不不小。再聽她這麽一說,便知道這個崔嬤嬤並不將自己三房的兩個姑娘看在眼中,不但是先送了其他三房的人,再將這些四支花兒送來,而且連多走幾步路都不肯,徑直將繁君的也送到她的跟前,讓她派發去。


    這般的做派,若是沒個回手,隻怕這徐家的人,日後都得在她頭上踩一腳了。隻是這回擊,卻不能太過明目張膽得頂過去,總得讓她自己咽下去,方才妥當。老太太、大太太能出言褒貶她們,那是沒法子的事情,可徐家大房卻不定能多有能耐。


    心裏頭這麽想著,敏君便笑著應了,一麵令錦鷺將花兒收起來,一麵又笑著說了一車子好話,看著崔嬤嬤高興地走了,方才冷笑起來:“把這個盒子留著,請四姑娘過來。就說我有話兒與她說呢。”


    錦鷺看了看敏君微微皺著眉的臉,放下手中的那個盒子,應了一聲,就自己過去請繁君來。而翠鸞卻是一臉的不舒服,直接將那盒子打開來,看了一眼後,臉色越發得黑沉下來:“我說這麽個大盒子,怎麽就放著四支花,這花兒也未免太大了,現在看看,隻怕是一路給人挑過來,最後挑剩的才送來與姑娘的。姑娘怎麽不說她!這都什麽意思!那大姑娘、二姑娘也就罷了,原就是大*奶送的,必定她們先挑好了。可五姑娘在咱們北麵,六姑娘七姑娘在咱們南麵,要是順路過來,怎麽算,咱們都不該是最後一個的,可見這崔嬤嬤真真可惱!原就是瞧不起姑娘的!”


    “這事兒我自然曉得,可知道歸知道,你就讓我這般沒皮沒臉直說出來,旁人聽見了,或許還說我不敬長輩,目下無塵呢。”敏君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到底,這也是大伯娘的一片心意,隻是崔嬤嬤今兒做事輕狂了些,原要分開來說的。”


    “姑娘!”那翠鸞聽了這話,心裏十分不服。若不是這做主子的輕忽,這下麵的人怎麽會做得一套一套的。必定是大*奶平日裏並不將自家姑娘看在眼中,這崔嬤嬤方有一套學一套來的。


    “什麽姑娘不姑娘的?青天白日的,姐姐這裏嚷嚷什麽呢?”就在這時候,外頭忽然傳來一陣笑語,又有丫鬟回話說四姑娘來了,那繁君打起簾子,就笑著打趣起來。


    敏君看著她來了,便收起神色,一麵讓了坐,一麵令翠鸞錦鷺退下去:“五妹妹來了,且先吃口茶,靜靜心,有一件事兒,還得你聽一聽,瞧瞧有沒有什麽錯處呢。”說完這話,她就將今日送花的事情說了一通,再將這應對之策略略講了一番。


    自聽到崔嬤嬤特地將挑剩下的花兒最後送過來,繁君就是皺起眉頭了,再聽得她連送到自個的屋子的幾步路也不願意多走,那臉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好在,後頭敏君的應對之策十分妥當,繁君細細聽了一番。方才點頭道:“果然是慣會看人下碟子的。大伯娘用著的人真真不錯,算著咱們姐妹兩個不是能惹出什麽事的。也是,咱們就算真的將事情鬧出來,隻怕還招笑話教訓呢,太太那裏,瞧著咱們兩個孫女兒,可不必陌生人親近。當初爹爹頭一次過去請安,便在一屋子嫂子侄女麵前受了教訓,咱們這兩個孫女,能有幾分疼愛?隻怕教訓也來不及呢。”


    敏君聞言點了點頭,嘆氣道:“要不是這麽個模樣。我也不會因著這一件小事,就想方設法尋回場麵來。這祖母不憐惜疼愛,咱們更得在人前有點尊重,否則,人人都當咱們是個好拿捏的,日後吃虧的事情,還少不得呢。隻是,這次可得你受一點委屈。”


    “就照著你的法子做,我倒想瞧一瞧,大伯娘那裏,該是有什麽反應呢。”繁君點了點頭,對敏君所說的委屈,渾然不在意。


    而後,整個屋子便熱鬧起來,嚷嚷聲,訓斥聲,摔打聲等聲音一點點加重,外頭的錦鷺等人,原也沒在意,但這聲音越來越大,她們幾個對視幾眼,終究怕裏頭出了什麽事情,忙就是趕了進去。


    “三姑娘,四姑娘。”看著各自扭著頭一臉忿忿的敏君與繁君,錦鷺輕聲喚了一句,探著頭想要看清楚一些。那邊的繁君就是用袖子遮住臉,哭著跑了出去。


    錦鷺等人何曾見過這兩個素來相處還算客氣的姐妹忽然折騰起來,要知道,自從碧痕失了寵愛,那繁君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從未與敏君有過爭執的。錦鷺等人多是那時候撥到敏君的屋子裏,自然不曾見過這樣的場麵。此時忽然出了事情,她們不免都有些措手不及,眼睜睜看著繁君跑遠了,也沒反應過來。


    “不必管她!”這邊,敏君頭一個反應過來,隻扭過頭。臉色難看的喊出一句話來。這令幾個丫鬟越發得手足無措,隻吶吶地說不上話。好是半天,錦鷺才湊上來道:“姑娘,這好端端的,四姑娘怎麽就……”


    “我都說不必理會她了!”敏君打斷了錦鷺的話,指著散在地上的那四支絨花,神色冷淡:“這四支花兒,你們一個人拿一支去。橫豎,我不要,她也是不願意要的。你們將這些拿著遠一些,瞧著就不舒服。”


    聽得這話,錦鷺等人也猜著幾分,特別是翠鸞,她先前就是為此不平,此時想一想自家姑娘的性子,以及繁君不落人褒貶的性子,便覺得指定是自家姑娘要忍氣吞聲,四姑娘受不住要鬧出來,兩人方才起了衝突。


    隻是身為下人,自然對這個說不得什麽,當下她們對視一眼,收起了絨花,又上前來與敏君說話伺候,這一日過去了,方才鬆了一口氣。當然,敏君說不要見的花兒,她們得了也是無用,瞧著精緻新巧,索性就將這花贈與平素比較交好的丫鬟姐妹,末了,少不得將其中的緣故說兩句。


    其中,翠鸞說得最多,她不提自家三姑娘四姑娘的事,隻對那崔嬤嬤充滿了怨念,對自己得了好東西卻不能戴,還得送人,心裏的疙瘩是越來越多,這兩日逢人就念叨幾句,沒個兩日,竟是闔府的下人都曉得了。


    這有的,自然以為三姑娘性子軟好拿捏,四姑娘渾身有刺兒行事衝動,也有的對這事兒充滿八卦之心,對崔嬤嬤一個陪房有這樣子的尊重,心裏多少有些艷羨。還有這樣的心思的,那樣心思的,種種不一。


    直到有一日,這大方的秦氏看到一個小丫鬟頭上戴著的花很是漂亮,多瞧了幾眼,認出是自個送出去的,多問了三兩句話,方才知道了這事情:“什麽?為了這花兒,三房的兩個丫頭鬧了一場?這事兒滿府都曉得了?”


    那小丫鬟看著秦氏黑著臉,自然不敢將事情瞞下,隻得一一細細說了:“這事兒奴婢也隻是聽說的,府裏頭的人也都曉得,奶奶隨便尋一個人問,都是差不多的。”


    秦氏默然無語,臉色越發得不好,在她身邊的大女兒璧君聽了半日,當下撇了撇嘴,不冷不熱湊了一句:“母親,這又沒什麽,一點小事兒,偏生鬧成這麽個模樣,原也是那兩個野丫頭不懂事不知禮兒,您別放在心上。”


    “我別放在心上?”秦氏氣得雙眼微紅,皺眉瞪了自個女兒一眼,再看看低著頭半個字也不說的庶女,由不得怒色勃然:“你曉得什麽!若你有那兩個一半的心思,我也不必為你擔心了。”


    說完這話,她立時令人喚了崔嬤嬤過來,正說著話,那邊忽然有個丫鬟過來回話,道:“大*奶,太太立等您說話。”


    “這個時候,太太有什麽事兒不成?”聽的是朱氏尋她,秦氏手指微微一顫,順手將自個的鬢角抿了一下,臉上帶著一點笑,輕聲問道。


    那丫鬟不過是個使喚的小丫頭,本不曉得多少事,隻是來的時候,朱氏身側的大丫鬟樂梅親自囑咐了幾句話帶過來,因此,她聽得秦氏這般詢問,立時將樂梅所說的事情說了一通:“這事奴婢不大曉得,來的時候樂梅姐姐倒是囑咐了兩句話,隻說是為了三房的兩個姑娘的事兒,太太在外頭聽了兩句閑話,很是不高興,請大*奶過去的時候,略避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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