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閉著眼任化妝師在他臉上折騰，忽然聽見了有人叫他。喬韞琛睜了一隻眼往邊上一瞄，感到稍稍有些驚訝。今天沒有排到戲份的許澄君也來了片場。喬韞琛問：“你怎麽來了？”許澄君在旁邊坐下：“……觀摩學習。”喬韞琛看了看他，又對化妝師露出一個笑：“小姐姐，我想起來我有個記台詞的本子放在外麵了，你能幫我去拿一下嗎？”化妝師知道估計是這倆有什麽話不方便當著她麵說，應了聲好便也出去了。化妝師走了，這小房間裏的氣氛卻還是像一潭死水。“昨天謝謝……你還有陳敬，”許澄君先開的口，“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要幫我，可能是有些正義感？或者覺得我可憐？但其實我也不是很在意這些事了。”許澄君側過頭，露出頸側的皮膚，那裏貼了東西，他將封住腺體的那塊抑製貼揭開一個角，讓給喬韞琛看。喬韞琛下意識地皺起了眉。omega的腺體上有好幾個明顯屬於不同人的印記，甚至有點潰爛。氣味逸出來，是多種氣味交雜在一起……說得上有些難聞的、汙濁的氣息。許澄君將那塊抑製貼重新貼好，笑了笑：“抱歉，讓你看見惡心的東西了。”“我不是這個意思……”許澄君搭在梳妝台上的手有些抖，麵上卻還是雲淡風輕，臉上的笑意也還掛著：“我都這樣了，那些事都無所謂的，我還是想演戲，能演戲就可以了，所以以後你們也不必好心來做這些事……說實話我昨天還有點擔心我的角色會被換掉。”喬韞琛湊近他，沒什麽猶豫地就抱住了他。許澄君倏地睜大了眼，他對身體接觸是抗拒的，但出乎意料的是，喬韞琛的靠近卻沒讓他感到反感。喬韞琛小聲說：“我沒有覺得惡心，我覺得好心疼，不是什麽可憐你，隻是覺得你不應該被這樣對待……沒有一個omega應該被這樣對待。”第48章 有什麽需要我服務的嗎？許澄君垂下眼, 睫毛顫了顫, 有些慌亂地將喬韞琛推開，開口時話也有些語無倫次, 後來才將語言組織好：“我不是想跟你說什麽……算了，我隻是來道個謝。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以後別再管我了。”喬韞琛還想對許澄君說什麽, 化妝師在外麵兜了一圈又回來了，翹了翹小房間的門：“小喬老師，導演那邊在催了哦。”許澄君站起來頷首道：“那我先走了。”喬韞琛也隻好點點頭。-這天收工後喬韞琛向陳敬說到了這件事, 陳敬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之前我就聽朋友說過了，比他受的傷更嚴重的也有……”“比起來我真是活在蜜罐裏。”喬韞琛歎道。想起之前秦姨轉述夏越的話時, 說這圈子亂, 喬韞琛還沒多大的感覺。圈子亂他當然有耳聞，可是他在這淤泥中被保護得算好, 這些汙人眼球的事, 他既沒經曆過也沒親眼見過，能惡心成什麽樣他在這之前也隻有個模糊的概念。聽到一些傳聞時也會義憤填膺, 但真正有受過傷害的人在他麵前揭露傷口時, 先在他心頭泛濫的卻不是那些正義感, 而是一種如被千根針刺般細細密密的疼。但他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說一句“你不應該被這樣對待”就能解決的, 生於汙泥裏的惡之花, 不連根拔起的話不會輕易凋零。當然最開始他想讓田煜之流的人在監獄裏待久一點更多是出於報複的心理, 現在又有些不同了。請許澄君幫忙指證的事, 本來喬韞琛是想迂回一些, 先和許澄君打好關係再提一下這事的。不過現在看來許澄君並不是那種輕易就能打開心扉的類型盡管他很直接地將秘密告知於自己。且他的戲份不多，多數集中在前期，拍完就要走了，喬韞琛心想說不定許澄君殺青的時候，自己還沒能和他成為朋友。有天拍完戲，喬韞琛找了機會去敲許澄君的門。不是主演也不是一線演員，許澄君的待遇顯然沒那麽好，和一位工作人員同住一間，其實有諸多不便。找了借口將同住的工作人員支開，喬韞琛拉了張椅子坐下，許澄君本來大約是在看劇本，現在也沒法看下去了，滿臉疑問：“你怎麽又突然來找我了？”喬韞琛把來時帶了兩個巧克力派過來，丟了一個給許澄君，自己拆了一個：“這個給你，超級好吃。”許澄君下意識伸手接住，拿在手上看了會兒包裝，半晌才道：“……謝謝。”喬韞琛沒直說自己的來意，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他斟酌了一會兒用詞，最後還是說得直白：“那個製片老趙最近都不怎麽過來現場了，你知道為什麽嗎？”許澄君一僵：“我怎麽會知道。”托喬韞琛他們的福，許澄君在這裏是不需要做除演戲外的其他事。但也沒多好過，圈子裏沒什麽瞞得住的八卦，他這樣的人有什麽傳聞基本上每個人都知道。有的人隻是吃瓜，但有的人品行差點的，見到他總要對他擠眉弄眼，甚至直接上手碰幾下的也有。那個製片人也是如此。喬韞琛舔了一口嘴邊吃東西留下的碎屑：“因為我找人整理了些他在外麵鬼混的照片，發給他老婆看了。”這幾天喬韞琛在劇組裏也聽了這製片人的不少八卦，說他本來是個鳳凰男，靠老婆家裏才慢慢有了點出息，平時在家怕老婆，在外麵又管不住下/半/身，除了時不時欺負一些沒什麽背景的小藝人，還有個固定的小情人，隻不過也不知道怎麽瞞的，他老婆並不知道他在外麵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和這種人共事也真是怪令人作嘔的。照片發過去以後沒多久，這製片人就匆匆忙忙回去了，估計家裏現在正雞飛狗跳呢。許澄君“嗯”了一聲之後就不發話了。喬韞琛其實有些尷尬，他本來以為許澄君多少會感到開心，沒想到他反應淡淡，有些出乎意料。但已經開了個頭，喬韞琛還是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我是覺得如果我們願意做的話，還能讓更多垃圾得到該有的懲罰……”許澄君抬起眼看喬韞琛：“所以？”喬韞琛將自己的想法詳細說了說，從田煜說到其他可能涉及到的一些人，最後猶豫著補了一句：“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希望你能來做一下人證什麽的……”喬韞琛話還沒說完，許澄君就打斷了他：“不願意。”起先許澄君說完這句話後房間裏就隻剩下沉默，喬韞琛想著要怎麽將話題繼續下去，後來先打破沉默的還是許澄君。“我確實感謝你，但我也說了請你不要再管這些事了……或許你覺得你是在幫我，在幫其他的人，可是我說句實話，你未免有些太天真了，”許澄君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用較為平靜的語氣說，“我比你更想讓這些人都去死，但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能站出來說的話，早就有人出來說話了，可是不能啊……憑幾個人出來說什麽，能扳倒所有的人嗎？你就拿我來說，我第一次被我當時十分信任的經紀人下了藥的時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什麽證據也沒有，我出來說話，他們反咬一口說我是自願的怎麽辦？被報複怎麽辦？”盡管許澄君很努力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但說到後來他的聲音還是開始顫抖起來：“現在在觀眾麵前尚且還能留有一點尊嚴，哪怕有人傳什麽我被包/養，但起碼也隻是傳聞，如果我真的站出來說了，你讓別人怎麽看我，我知道啊，你可能會說‘你是受害者有什麽錯’，可是在很多人眼裏就不是這樣的啊……我家人也不知道這些事，他們都是很普通的人，在老家開一家小店，對圈子裏的事一無所知，還會跟其他認識的人說我是大明星，他們要是知道了怎麽辦？你有沒有想過這些？”許澄君最後說了一句：“所以算我求你了。”喬韞琛看向他，見到他正無聲地流著淚。許澄君說的這些，喬韞琛不是沒有想過，他早就和陳敬商量過了，也知道可能會得到這種答案。他也知道他的想法是有些理想主義……他現在腦子裏亂糟糟的，看著許澄君在他麵前哭，心裏也揪作一團。他有些手足無措地從椅子上起來，走到許澄君坐的床邊，蹲下來：“對不起……我不是非要你出來說什麽，你別哭了，是我沒考慮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