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凱說這個人就是他媽媽。“我爸說她有病,是家族性的。她年輕時是個體麵風光的留洋大小姐,後來嫁給我爸做了軍太太,生下我之後才發病的。”“在我記事以來,很少能夠見她的麵。我爸開始不願意送她去醫院,就把她鎖在閣樓,用一根細鏈子。病情好一點的時候她才被允許到花園裏曬曬太陽。”他深吸了一口氣,痛苦而緩慢地告訴我,最後她媽媽還是徹底瘋掉了,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次年就在病房的衛生間裏用薄絲襪上吊自殺了。我現在終於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害怕了。他大概把我當成那隻他沒有照顧好的折耳貓,生怕我突然死掉。黎凱說,更諷刺的是,這種病遺傳自母係,他發病更早,也察覺到了,所以一直在吃藥控製。我把手放在他背上拍了拍,他說沒事,現在已經好多了。黎凱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如果他也有注定瘋掉的那一天,不如算好時間提前去死。我問他打算怎麽死,黎凱說不知道,還沒想好。“我也想過。”我靠著他打了個哈欠:“十幾歲的時候,每天不學習,淨琢磨怎麽去死了。”黎凱親了親我的耳朵:“說說看。”現在想想其實挺傻逼的,就為了讓我媽後悔,為了讓她掉一下眼淚,但事實證明,我那會兒就算死在她麵前也不會眨一下眼睛,估計還嫌我擋了她的牌運。我想過割腕,但我怕血,所以沒實施成功。也想過跳樓,但那死狀也忒慘了,萬一沒死徹底,躺在地上抽抽,多難看?還有上吊,據說那會屎尿失禁呢,我想幹幹淨淨死,不喜歡臭烘烘的。……想來想去,最後剩下一個不怎麽痛苦的,就是吃藥了。黎凱問我吃成了嗎。我說廢話,當然沒成,不然現在他是在和鬼說話嗎。黎凱悶笑,問為什麽。我歎了一口氣:“因為太他媽窮了,沒錢買藥。”黎凱笑得更厲害:“你怎麽這麽可愛?”原來他們有錢人都管窮叫可愛,我無言以對。黎凱緊接著又說:“這樣看來我們簡直天生一對,要不我再苟活一下吧?等哪天真的不想活了,我們再一起去跳海殉情。”我還沒發表意見,他忽然又否定這個想法:“不過也說不定我哪天忽然就徹底瘋了。”他沉吟片刻,道:“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別把送去精神病院,行嗎?”他抬起頭,在黑暗中和我對視著,認真而篤定地說:“你哪怕拿條鏈子把我鎖在你身邊,也別讓我像條喪家之犬一樣失去尊嚴。”我有點心酸,原來黎凱比我更可憐,我還能自由選擇去死的時間,他卻整日活在擔心自己會瘋掉的陰影裏。我覺得很難過,吸了吸鼻子,黎凱的聲音沉得發悶,他說:“寧願做你手裏的一條狗。”我答應他了,我說好,反正我好像很會訓狗,就讓你當我的乖小狗好了。黎凱失聲笑出來:“這他媽什麽破形容。”“反正我一個人也沒有死的勇氣,跳海殉情聽上去還不錯。”我靠著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現在我還不是特別想死,我們不如一起苟活一下,以後再說吧。”“好……但是和你在一起不是苟活,是快活。”“切,你好他媽肉麻哦。”我們疲憊地抱著對方,像兩隻根莖帶著刺的沒有影子的破爛玫瑰,在月光中吞吐著發黴的呼吸。第13章 概要:焰檢查結果沒大礙,從醫院折騰完回家之後,我累癱了。身上的隔夜濕衣被捂出一股味,黎凱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裏去,偏偏他潔癖發作,在電梯裏就開始扒我的衣服和鞋子,等進了門剛好脫得光溜溜,像拎一隻小雞仔似的把我拎到浴室去。我癱靠在灌滿熱水的浴缸裏,黎凱從我身後擠進來抱著我,讓我坐在他雙腿間,拿著浴球有一下沒一下的給我擦背。他身上之前籠罩著的那種沉默低氣壓已經消散幹淨了,骨節修長的手指捏著我胳膊上的軟肉玩:“最近是不是瘦了點?”我被他捏得很癢,扭著腰躲:“……你的車怎麽辦?趙華辛會不會去報警?”黎凱漫不經心地撩水給我洗脖子:“報警?他不敢的,否則昨天我們在醫院就有警察找上門了。”他低頭在我後頸上咬了一口:“至於車子,有人開去修。”我仔細想了想,趙華辛本身就是個一屁股爛賬的混子,他即吸毒又拉皮條,要是報警說不準是誰先進去。我往熱水裏泡,頭靠著他硬邦邦的肌肉塊:“那他就這麽算了?”黎凱用虎口卡著我的喉嚨,揉弄頸骨上的皮肉,我嗆了一口水,扭過頭瞪他。黎凱笑了一下,說:“頂多訛點錢,別擔心。”我被他手上不停的小動作弄得不耐煩,坐到浴缸的另一頭去,腳抵在他的腹肌上踩住。他沒動,好整以暇地看著我。“你昨天真想碾死他?”我有點冷,把肩膀都縮進熱水裏:“他死了你就是殺人犯。”“是有點想。”“你他媽那是有點?!”“寶貝,別這麽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