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手中自己喜歡口味的果汁,其實也說不上喜歡,隻是因為沒辦法得到其他口味的就一直喝這個味道。我像祭奠先人一般將果汁傾灑在地,再拆開一板巧克力放在路邊的台階上。


    我靜靜看著聞到氣味的螞蟻從四麵八方匯集,密密麻麻的這塊天上掉下的餡餅,它們一點點將巧克力拆分,運走。


    我回頭望了一眼繁忙的港口,將瓶子丟進垃圾桶,擦去臉上的淚,毅然決然的坐上離開摩西的飛機。


    這次我離家很遠很久,我對外麵的世界並不了解,一路上的目標就靠著手機和詢問當地人。


    我坐著小火車穿過綠茵的草地,旁邊的湖泊在陽光下閃著金色的光,翠綠的山脈連綿不絕,小火車不急不慢的走著,偶爾路過幾間小屋,會有隻或白或黃的小狗從中鑽出。傍晚我躺在山坡上,身邊不知名是小花是我今晚的夥伴,在天空變得五彩時,世界也漸漸安靜了。我奔跑在金黃的曠野中,遍地的金黃是自由的見證者;我坐在海浪打濕的沙灘上,綿綿的濤聲是世界唯一的歌者。我登頂於山峰,伸手便可捉雲;我泛舟於翠湖,掬捧一片碧波。我對著空穀放聲大喊,我張開雙手擁雪山入懷。


    我沒有給自己製定任何規則,我不再做待在原地經受霜寒的草,而是去做肆意瀟灑的風。我會因為一時興起而在一個城市住上一段時間,也會夜晚睡在草地上,和滿天繁星作伴。


    我見到了戰爭年代沒有的風光,明白了心曠神怡這個詞的含義。見了大千世界,我似乎不再為心中的囚籠所困,山河日月入目後我的內心隻有寧靜。我越來越期待下一站的終點,我感覺我的心態在慢慢變好。


    我去到了卡裏布萊恩島,這個被譽為噴泉之鄉的小島在戰前美得讓我不忍離開。紫藤花鋪滿每一麵牆壁,每一座噴泉都巧奪天工,藍白相接的街道讓漫步於其中的人感到無比的鬆弛與舒適。


    原來一切我以為的美景在戰前都美上千百倍。


    我換了一枚銀幣,這次我虔誠的捏緊硬幣許願道:願意用一切來換得與家人長久的團聚。


    硬幣高高拋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最終噗通一聲落入噴泉中。


    我頓時喜不自勝,高興得跳起來,扒在池邊盯著那枚硬幣看了了又看。


    七年前的那枚硬幣終於落入水中。


    腦海中的炮火聲在第一片雪花落下時結束了。


    下雪時旅遊有種別樣的寧靜,銀裝素裹的世界像個寧靜柔順的美人。


    我在雪山的山腰堆了個矮矮的雪人,雪人沒有五官,就隻是兩個雪團堆疊在一起。那晚下著小雪,周遭很黑,耳邊隻有風聲,我和它坐了一夜,第二天我離開了莫凱迪亞大陸,在深冬時去了處在南半球的奧厄齊大陸。


    和煦的春風下是廣闊的草原,遍地的牛羊,是與北半球截然不同的風光。


    戰後奧厄齊大陸偏居一隅,之後更是作為和平地區發展,我以為戰前的世界大概就是奧厄齊的模樣,直到我真正踏上這塊土地,我才知道戰爭到底摧毀了什麽。


    無論戰時再怎麽建設終究比不上戰前,遼闊的草原,繁忙的港口,各種各樣的礦石被運往世界各地,海鳥飛過一座又一座雕像。這片大陸像是另外一個世界,它是帶著自然氣息的美人。


    我最近總是落淚,百年後和我一樣的人他們看不到和平地區的繁榮,他們看不到這些美景,入眼隻有滿目瘡痍,漸漸的連自己的靈魂都變得千瘡百孔。


    我最近常常會思考,為什麽以前我不願意相信別人,而到了這裏後我願意相信伯伯和弟弟們?為什麽戰後的人,比如我,藍林,西蒙,歐陽秦,他們的人格都有一定程度的扭曲?


    這次出來我才參透了原因——戰爭。


    在戰火紛飛的時代,尤其是現代戰爭,死亡的風險極高,人們不得不為了生存而盤算。我從前最大的理想便是活著,藍林想榮耀的活著,西蒙是見識了前線的殘酷而退到二線的,歐陽秦他是為了家族而活著。我不否認即使是戰爭年代也會有人有崇高的理想和高尚的情操,比如一直致力於慈善事業的斯諾女士;忠貞愛國的凱瑟琳;為平民辦事的依克洛夫蕾娜;維護國家利益的孟慶,他們的理想是超越常人的。但是大部分人都是被戰爭摧殘成了扭曲的性格,變得懦弱,暴戾,奸猾,冷漠,失去了對同類的同情與信任,將自己視作一個完全的個體。食物的缺失,朝不保夕的生活擊垮了一個又一個的巨人,萎縮在角落苟且偷生。


    戰爭年代沒有神明,隻能自救,而自救的方式就是除掉一切威脅自己利益的人。於是藍林殺了歐陽明責,管月又殺了我,安邪背叛歐陽秦,所有一切都是背後利益的驅動,而這一切的利益都源自於戰爭。


    我剛來到這個年代時還保留著戰後的警惕與戒備,我不相信任何人。可漸漸的我發現原來戰前的生活是這樣的美好,我可以不用擔心炮彈會落在我的頭上,不用擔心有人為了強化劑要殺我,就算是我跟嶽峰合作後他們也沒有對我進行人體實驗,所有的實驗都是經過我同意後進行的,我在這個地方感受到了國家對人的尊重。


    我也被當作是一個人來尊重了。


    所以我每天都在祈求能夠永遠的留在這裏,我不願再回到戰後那個吃人的地獄,我想永遠都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我在奧厄齊騎馬牧羊,體驗了很多從前沒有體驗過的事,我越來越喜歡去嚐試一些新事物,看新風景,吃新食物。


    腦中的炮火聲不再響起,莉莉也沒有再出現過。


    我出門快半年了,這期間我一直保持和家人的聯係,從一開始的打電話然後變成了發照片,到我學會了給自己拍照,分享美食美景,伯伯雖然一開始有些抱怨,但看到我這麽開心便沒隻顧著開心了。


    文森特貌似又去夏國找我了,但很疑惑他撲了個空。藍敬元在手機裏和我說的,文森特本打算來找我,但家裏人就是不告訴他,他隻能铩羽而歸。


    2016年1月我回了家,再怎麽開心也不能錯過了和家人一起過年。


    鵝毛大雪蓋住了首都,我走出機場隻覺得恍如隔世,同樣的銀裝素裹,上次我是帶著賭徒的心態走進藍家,藍耐恕站在門口迎接我,我那時滿心都是忐忑與算計。而一年後我再次踏出首都機場的大門,門口藍家的豪車也已經停好,伯伯和弟弟站在車前,奶酪也被帶來了,見我出來兩人一狗都露出了大大的笑。


    我心中暖暖的幾乎要落淚,半年不曾有的疲憊感漸漸襲來,就好像到家的人的鬆懈感。


    我飛撲抱住藍耐恕,甜甜的撒嬌道:“伯伯,我好想你呀。”


    “想我還在外麵這麽久不回家,玩累了吧,伯伯看你都瘦了。”藍耐恕拍拍我的背,嘴上雖是抱怨,但臉上的笑是藏都藏不住。


    “沒瘦沒瘦,我吃得可好了,”我笑得挽住他的手,看向一旁的藍敬元道,“我看弟弟倒是瘦了很多。”


    藍敬元的確瘦了,尤其是臉上肉掉得很明顯,整個人都有些憔悴。


    “姐姐不在,家裏的夥食水平都下降了,自然就瘦了。”


    我俯身摸摸從剛剛就一直圍著我打轉的奶酪,道:“奶酪也長大了好多,這毛真順。”


    “你不在都是小元喂的,天天在家裏亂跑,草地都給它跑亂了。”藍耐恕揉揉奶酪的頭道。


    地勤人員幫我們裝好了行李,藍耐恕便拉著我的手上車,開車的是魏凱。


    一家人坐在一起熱熱乎乎的,我迫不及待地和兩人分享我這半年的所見所聞,比劃著我見到的各種美景,到了家我都還在滔滔不絕。我這一路實在是見了太多美好的事,我忍不住想和我的家人分享,兩人就笑著聽我說,不時問上一兩句。


    藍敬弘還沒放假,今晚就我們三一起吃飯,時隔半年又回到家裏,鬆快又喜悅的氛圍一直圍繞在家裏。


    晚上休息時我收到了文森特的消息,問我是不是回家了。


    我估摸著應該是藍敬元和文森特說了,我給他回了個是的表情,躺上床準備睡覺。


    其實藍敬元並不是非常排斥文森特追求我,他隻是擔心我被人騙才對文森特有敵意,而之後文森特的所作所為也證明了他不是熱血上頭,而是正式的想追求我,之後他好像也不證明排斥文森特了。


    文森特這時又發來消息,是一捧花,並配文:不能親手送花歡迎你回家,就送個電子鮮花吧。


    我輕輕一笑,和他道謝後就道了晚安。


    第二天午飯時我便收到了一捧鮮花,賀卡上寫著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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