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驚愕的說不出話來,下意識的去摸腰間的槍,卻摸得一空,這才猛然想起今天去研究所根本就沒帶槍。幸而我身上還有一把匕首,倒不至於手無寸鐵。


    我摸槍的動作並不大但還是沒逃過她的雙眼,她好整以暇的理理裙擺,起身道:“不必對我這樣防備,我不是你的威脅。”


    “你怎麽進來的?”我警惕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拔出匕首自衛。


    “這個地方……”女人悠悠環視一圈,帶著懷念說,“我待的時間比你久。”


    “嗬,”我不屑的笑出聲,諷刺道,“這是我家,你是哪裏跑來的東西,你把那玩意放在我家是什麽意思?”


    女人被我諷刺也不惱,豔麗的臉上依舊平淡如水,道:“你不是已經知道我的意思了嗎?”


    “你要是再這樣打啞謎就給我滾出去!”


    女人卻輕笑了一聲,踱步到我麵前,道:“你對我笑一下,我就告訴你我的名字。”


    “啊?”


    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麽呀!莫名其妙的!


    我連忙後退幾步保持安全距離,想挪去茶幾旁摁警報器,女人卻像看穿我的想法一般,出聲阻止道:“別這麽急著去摁警報器,我說過我不是你的威脅。”


    我腳步一愣,憋屈和憤懣讓我一時不知該怎麽發泄。我對這個女人一無所知,她卻能看穿我的一切行動,這太讓我有挫敗感了。


    “笑一笑,我就告訴你我的名字。”女人還是這句話。


    我無法,皮笑肉不笑的動了一下臉部的肌肉,梗著脖子道:“笑了,說吧你叫什麽名字。”


    女人的臉上出現幾分無奈,轉身坐回沙發上,似是想了想才說:“藍敬林,我的名字。”


    我眉頭一皺,嫌棄這人竟然也姓藍,名字與我也隻有一字之差。


    “你想做什麽?”我沒有放鬆警惕,依舊做好了隨時自衛的準備。


    藍敬林拍拍沙發道:“坐下說吧。”見我還是滿眼警惕她又無奈的歎了口氣道,“我不會對你有任何威脅。”


    見她那樣誠懇我才將信將疑的過去,坐到了離她最遠的地方。


    此時已經深夜,屋外隻有金色大道璀璨的燈光,冬日的夜晚格外安靜,一片夜幕仿佛將藍家老宅與外界隔絕開來。


    “你怎麽拿到x-5006試劑的?”我質問道。


    “這個不重要,你已經驗證過它的效果了吧?”


    我沉默就當是默認了。


    藍敬林了然,道:“那你應該知道一切了,我這是在幫你。”


    “幫我?一旦事情敗露,歐陽秦一定會將我碎屍萬段,你幫我收屍嗎?”


    “他不會殺你,至少在研究出代替你血清的藥物之前。”藍敬林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更重要的難道不是眼下的冰凍計劃嗎?不超過十天就該實施了。”


    我眉頭越皺越深,這個女人不僅能拿到x-5006,還知道了聯國最高機密。她到底是何方神聖。


    “眼下你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從格力格把你綁上回首都的飛機時你一隻腳就已經在冰凍倉裏了。藍林,你真的相信歐陽秦,相信議會?你敢拿自己的生命和藍家的未來去賭他們的良心?”


    我自然是不相信的,新紀20年時不相信,此時更不會信。


    “你怎麽就這麽篤定我不信任冰凍計劃?”


    “因為你是藍林,因為在新紀20年時你就被她們剝削過,因為你是個利己主義者,你是不會為了金羲自由聯眾國犧牲自我,你還沒那麽偉大。”


    我玩味的笑了笑,她說的的確不錯。無論是從軍還是參政我的出發點都是藍家,什麽為了太陽的榮光,為了聯國的未來,那些漂亮的場麵話說說就行。上層階級,尤其是大姓,誰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冰凍計劃的風險有多大不用我多說了,且說你冰凍後聯國政局會如何,再往大了說如果尤諾彌亞聯合政府勝了呢?你覺得他們會不會獻出你來換取和平?”


    對呀,還有戰爭。戰爭還沒有結束,金羲自由聯眾國和尤諾彌亞聯合政府,誰是贏家還未可知。


    “就算把你解凍了,你敢確定你的身體還能如舊?你能保證強化劑的研究不會有突破?強化劑是你唯一的護身符,一旦有了重大突破議會就會果斷拋棄你,他們不需要一個不聽話的試驗品。”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示意她繼續說。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你已經山窮水盡了。打蛇打七寸,歐陽秦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兩個兒子,歐陽明訓不會讓你近他的身,可歐陽明責相信你,他是歐陽家的長子,身份和你是一樣的。把x-5006注射到歐陽明責體內,你們之間就又近了一步,他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你。難道你真的願意遠遠的看著他娶妻成家,什麽也不做嗎?你甘心嗎?把他留在身邊,讓他永遠離不開你。”


    藍敬林的話猶如伊甸園裏的毒蛇,誘導我去摘下禁果。內心深處我是渴望明責的,先前寬慰自己對他放手不過是無奈之下的選擇,隻要還有一點機會我都想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舍不得拿歐陽明責冒險。但是藍林,他是歐陽秦的兒子,他自新紀20年後享受的一切都沾有藍家的血,他沒有參與,但絕對不無辜。他也明確的說過,他做的一切隻是為了彌補歐陽秦對你的傷害,歐陽明責根本不在乎你。”


    我緘默不言,頭微微低垂,連氣息都平穩了。藍敬林仿佛是世上的另一個我,她精確的說出我所擔憂和未來會擔憂的事。


    我斜眼看向藍敬林,低聲道:“明責怎麽想的,你又怎麽會知道?”


    “猜都猜得出來,歐陽明責根本無心男女之情,你從來不是他的特殊。一開始他對你是愧疚,後來是習慣你這樣個小孩子跟在他屁股後麵,然後就是厭煩……”


    “你胡說!”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反駁道,“明責從來沒有厭煩過我!”


    藍敬林垂眸看著我,灰色的眸中透出鄙夷與憐憫,她看著炸毛的我,緩緩露出幾分笑,道:“那他為什麽會算計你?”


    我不由愣住。這些年來每當明責做了什麽有害於我的事時我都下意識的給他找理由,都認為是歐陽秦逼迫他做的。我總是無條件的信任他,我的愛慕讓他被渡上一層濾鏡,總認為他永遠不會傷害我。


    可刨除這層濾鏡,他真的是被逼迫的嗎?


    我不知道,我從未問過他。


    細細想來,我也不敢問。


    兩年前他攜帶錄音設備和我見麵,誘導我說出是我編造謠言的話。我被送到醫院搶救,他不僅沒有探望,甚至一個消息都沒有。離開首都的兩年,他沒有回複過我一個字。現在,他突然出現在國會大廈的會議廳裏,霎時讓我亂了陣腳。


    看似每一個都是被脅迫,但也每一個都有主動的可能。


    明責,他始終明白自己的責任。


    “你細細想想你們的過去,自從你遇到他,是不是很多事情都變得不順利。你有沒有想過,是歐陽秦故意派歐陽明責接近你呢?”


    我登時如遭雷劈,驚在原地。


    五年前,新紀22年,聯國第一軍校我第一次正式見到了身為老師的明責,他在教室裏叫住了我,熱情的邀請我共進晚餐。新紀23年,夏季戰爭階段性勝利的慶功宴上,我從李虞山身邊逃走,卻在門口撞到了明責。他主動朝我伸出手,邀請我到國會大廈頂樓看星星。此後他便一直在關心我,一直陪在我身邊。


    他的溫柔和慈愛像極了父親,讓年少的我不由分說的便放下了戒備。


    他說我戴鑽石好看,我便再也沒戴過從前喜愛的翡翠。


    明責似上天的禮物,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時刻降臨在我身邊,他太溫柔太美好,讓我的心中隻有欣喜,完全沒有冷靜的想過他目的。


    他說,他父親對我做了很不好的事,他想彌補。


    我信了。


    我一直都信他。


    從未懷疑過他。


    但如今想來,從一開始,我們之間就是他在刻意的主動,就算我明確的表現出厭惡他也視若無睹。而除了我的愛意,他也從不拒絕我的任何要求。


    他在縱容我,讓我的脾氣越來越壞,讓我身邊隻有他一個人,讓我漸漸的離不開他。


    這一切仿佛就是一出好戲,歐陽秦寫好了劇本,明責按部就班的演繹著。


    明責,明責。


    他一直都明白身為歐陽家長子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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