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責靜靜的坐著,聽完我的話才緩緩起身,微笑道:“你果然長大了。”


    “明責,我就問你一句,你相信我嗎?”


    “什麽?”


    “你相信我,我可以送你出首都,遠離首都的這些汙糟事。”


    明責卻沉默了,或者說他理應沉默。他的父親是歐陽秦,他是歐陽家的長子,他絕對不會背叛自己的家族。在問出這個答案的一瞬間我便已經知道答案,但不知為何我心中總還是抱有一絲期望。


    “我不會離開我的家人。”


    我了然一笑,很坦然的接受了這個回答。


    “那你打算怎麽解決我們之間的事呢?”我回身接著望向首都的夜景,黯然道。


    “我……”


    明責話未出口,一聲巨響自遠方傳來,劃破黑夜的寂靜,猛得擊中我的心髒,這種突然而巨大的聲響我過去兩年最熟悉不過——炮聲。


    我心中一驚,全身肌肉瞬間緊繃,第一的想法便是有炮彈從國會大廈來了,身體在大腦之前率先行動,以極快的速度轉身撲向明責,將他的頭護到自己身下。


    “趴下!”


    可並沒有意料中建築物被擊中而產生的崩塌,隻有一片片五光十色的色彩照在我們身上。


    我這才意識到,這是首都,沒有炮擊,剛剛隻是煙花。


    一朵朵絢麗的煙花在夜空中炸開,各種色彩印入眼底,但心卻跳得極快。戰爭後遺症讓我冷靜不了,我緊張得不禁吞咽唾液,撐著身體的手在不提的顫抖,我連呼吸都在小心翼翼。


    我很緊張,很焦躁,煙花很美,但它的聲音太像炮彈。


    我今天隻有早上吃了藥。


    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難,戰場上炮火連天,兵荒馬亂的場麵不停在眼前轉換,我仿佛又聞到了血腥味,我手中仿佛又出現了槍,我仿佛又回到了前線。


    “沒事的……沒事的……”


    有人緊緊的抱住我,一遍一遍的在我耳邊呢喃。這懷抱溫暖而富有安全感,一點一點的安撫我的情緒。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剛剛應激了,是明責抱住了我,安慰我。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麵對他,自己剛剛那副模樣在普通人看來滑稽又好笑,被自己的心上人看到這樣一麵的確有些窘迫的。


    “小林,沒事的。”明責拍著我的背,溫柔又寵溺,這一刻我仿佛回到了小時候,自己還是個孩子,可以隨意的賴在明責懷裏,他會笑著和我說話,我們之間沒有一絲芥蒂。


    “小林,你抬頭看看。”


    明責的聲音似有魔力,如三月春風般安撫著我的內心,我愛慕他,自然也信任他。緩緩抬頭看去,隻見墨色的夜空中綻開一朵又一朵璀璨而絢爛,每一朵都彷佛帶有生命力,這是蓬勃的歌頌,是絢麗的詩歌。那刺耳的炮聲漸漸淡去,眼底隻剩顏色各異的煙火,它們自焰火中誕生,在高高的黑夜綻放出最美麗的色彩。


    “別怕,”明責抱著我,在我耳邊說道,“別怕。”


    有你在,我不怕。


    我抬眼看向明責,他的眸中有煙火印出的色彩,但在這些色彩之間揉進了心疼與無力,唯獨沒有情。


    我接受了,兩年的時間足夠我將這份沉澱。現在我隻求我不用再被迫對他動手,他平安,能不時和我說上兩句話就行。


    明責抿了抿唇,別過眼不再與我對視,隻是輕輕在我額頭留了一吻。


    這一吻,是他一直把我當小孩子的證據,也表明了他絕對不會跨出那一步。


    我用盡全身的注意力去感受額頭上短暫的一吻,這些年我們之間的相伴相怨走馬觀花似的從我眼前掠過,他是救我出深淵的人,是我在黑暗中看到的一束光。我需要他拯救,但明責卻不需要我,沒有我他可以活得很好。


    這一吻再長點吧,時間再過得慢點吧,允許我再貪戀一會他的懷抱,今晚過後,我便會克製自己。


    “今天來國會大廈是父親要求的,也是我要來的,我想看看你,我不希望你和議會起衝突。至於父親要求的事……我以後不會再見你。”


    我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想挽留,但隨即一想這對他是最好的。我不在首都的這兩年他雖然沒有在第一軍校繼續任教,但生活也是平靜安定,而我一回來他就被歐陽秦勒令回到首都。並且冰凍計劃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眼看就要執行,他的確不用再見我。


    心中酸澀難忍,但我也接受了我們終將無法殊途同歸。心動起於一夜的星河燦爛,如今也藏匿於焰火絢麗中吧。隻要他過得好,哪怕見不到,不時能聽到關於他的消息就行。或者……隻要他願意等我,等我解凍,等我坐上更高階的位置,我就不用再投鼠忌器,我又可以肆無忌憚的的追求我心中所愛。


    懷著對當下的釋然和對未來的憧憬,我望著明責的眼眸,微笑道:“好。”


    ……


    冰凍計劃是聯國目前最高級的工程,已經敲定將負責單位由國立研究所轉為藍氏研究所,於是很快便有各式事項被送到了我的手上,由於保密等級太高,幾乎所有事情都得我親自去處理,到年關我幾乎都已經住在了研究所。


    昨晚開完會議後要回藍家老宅拿點東西於是便睡在家裏了,一早起床卻見餐廳的吧台上放著一個精心包裝的盒子。現在時間還早做飯的阿姨還沒來,叫來機械人管家一問也沒有簽收過快遞。我心下疑惑,先掃描了一圈確認不是炸彈後我將手機放到一旁做好錄像後,戴好手套和護目鏡,小心翼翼的拆開包裝上的蝴蝶結。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隻是一層普通的包裝。但我依舊不敢掉以輕心,用小刀將膠帶劃開,露出裏麵的盒子。盒子是盒蓋式,整體為淺藍色調,五個麵都畫滿了形態各異的小天使,這種風格的禮盒如今倒是不常見了。我將蓋子打開,裏麵卻也不是什麽有危險的東西,隻見盒子裏鋪滿了玫瑰花瓣,一張卡片躺在花瓣之上。我心中更奇怪,又看了一眼蓋低,也沒有其他的東西。


    拿起卡片一看,隻見上麵寫著一行字:把歐陽明責留在身邊。


    落款的是一朵玫瑰花。


    而卡片之下是一支大概15毫升左右的淡紫色的試劑,上麵貼了一個標簽:x-5006


    這……這是仿製強化劑!


    這是目前所有仿製強化劑中效果最好但排斥作用也最嚴重的試劑!


    我連忙關了手機的錄像並刪除了備份,心中思緒萬千。x-5006的確是目前最優質的仿製強化劑,但它的基因排斥太嚴重我從不打算啟用,可這和讓明責留在我身邊有什麽關係?誰又有能力拿到x-5006?


    還未待我想好,玄關傳來開門的聲音,是做飯的阿姨來了。我連忙將東西收好,將盒子蓋上,裝作無事發生。


    吃了早餐後我便讓阿姨離開,心中一直在想那個卡片的事。


    按照這送東西人的意思應該是想讓我把x-5006注射到明責體內,可x-5006根本沒完成,給明責注射就意味著他必須依靠我的血清才能存活,而我又要執行冰凍計劃,最終的結果就是死路一條。就算強化劑完成了我也不會給明責注射,更何況是x-5006這是仿製品。從個人來說,明責不是個戰士,我也不想他到戰場體驗那些我都反感的事;從大局來說,他成了強化人對歐陽秦來說是如虎添翼,我的價值便回減弱,這是得不償失的。


    我撚起一片花瓣在手中把玩,有些奇怪到底是什麽人能夠拿到研究所的試劑並悄無聲息的送到家裏,腦中靈光一閃,我似乎想到了這個包裹的真實目的——不是讓我把明責變成強化人,而是把明責變成籌碼,威脅歐陽秦。


    對呀,隻要明責注射了x-5006試劑,他就必須得依靠我的血清,不然就得死。歐陽秦如果想要自己的兒子活著就必須讓我也活著,就不能執行冰凍計劃。


    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自己差點就會錯了意。


    原來把明責留在身邊不是指情感的留住,而是將明責作為人質綁在我身邊從而逼迫歐陽秦就範。


    這倒的確是個辦法。


    要說我是被李虞山說動心甘情願的執行冰凍計劃是不可能的,一時的衝動在離開國會大廈那會便後悔,我怎麽可能把未來和生死都交到其他人手中,一旦有機會我還是會反對冰凍計劃,隻是沒有一擊斃命的把握我不敢輕易動手。


    眼下就有人把一個絕妙的機會送到我手中。歐陽秦是絕對不舍得他的兒子的,隻是要對明責下手我心中難免會不舒服,並且這份禮物出自誰的手筆我暫且不知,貿然動手還是有太多問題,我還是得從長計議。


    玫瑰花瓣在指尖細細揉捏,淡紅色的汁水溢在皮膚上,妖冶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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