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鴻雙手橫抱在胸前,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邱天元呼吸都慢了下來,他目不轉睛地凝視了白椿歲很久,試圖說話,但說不出來,在裏麵的白椿歲也聽不到。他盯到眼睛發酸,才終於收回視線,問白雲鴻:“我可以在這裏留多久?”“如果可以,我一分鍾都不希望你多留。”白雲鴻說。邱天元有些難堪,但他已經發不出脾氣了。白雲鴻上前來,他就挪開位置,白雲鴻站在他先前的地方,看著自己的弟弟。“我在這裏看了他很久,每次我都在想,為什麽這種事會發生在他身上。”白雲鴻說,“你們每一個人都讓我覺得生氣。”邱天元:“……對不起。”“我也覺得很後悔,一開始你認識他的時候,我可以讓他不要接近你們。你們談戀愛的時候,我應該對他說,不要對你投入太多感情。”白雲鴻凝視著白椿歲的臉,“後來他因為學校裏的風言風語不開心的時候,我應該多逼問他幾句,到底出了什麽事,而不是就讓他那樣憋著。”他轉回頭來,直視著邱天元:“如果那時候我在那裏,我就不會讓那個意外發生。”邱天元覺得說什麽辯解的話都像在推卸責任,隻能說:“如果再來一次,我一定會……”白雲鴻打斷他:“沒有再來一次的可能了。”邱天元沉默下來。“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麽事,我家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白雲鴻道,“你該慶幸他情況好轉了。”邱天元眼睛亮了一下:“他好轉了……那他什麽時候能醒?”“可能這兩天吧。”白雲鴻又說,“他醒的時候,身體就算是穩定了,再恢複一兩天,就要去接受二次修補手術。”他瞥了邱天元一眼,忽然拽住了邱天元的領子,猛地發力,逼得邱天元後退幾步,被壓在了牆上。邱天元本能地抓住他手臂,想要還手,但很快恢複理智,卸了力。白雲鴻對他說:“你最好在今天就做好決定。我先聲明,我讓你來看他,並不代表我原諒了你。”他的眼睛眯起來,透出滿滿的陰霾:“我隻是覺得有些話還是當麵說更有用。他的樣子你也看到了,換成你,你也不會原諒,讓他經曆這種事的人,在他恢複後還和他在一起。”邱天元的胸口被他壓著,心髒上似乎也降下了一塊重石,砸得他喘不過氣。他最不想麵對的問題還是再次被擺到了眼前,而他不能一直逃避。邱天元偏過頭,最後看了白椿歲一眼。白椿歲被病痛包裹,也被關心與愛意環繞,這些支撐他的、保護他的東西,來自於他的家人,而不是他邱天元。他無法挽回已經發生的事,但他至少能夠……讓白椿歲的家人,不因為他,而覺得更加痛苦。他閉起眼睛,嘴唇顫抖,把他最不想說的那句話艱難地吐出來。“我會走的……”他道,“對不起。”第62章 在他昏迷後的第五天,白椿歲終於醒了。他勉強能夠睜開眼,但意識是模糊的。長時間的昏睡使他虛弱不堪,精神不足以負荷長時間的清醒,因為他隻醒來一小段時間,便又昏昏睡去。邱天元又來看了他一次,避開他的父母。白椿歲出了icu,進入普通獨立病房,臉上仍然插著呼吸機。邱天元伸出手指來,連撫摸他的臉都不敢用力,生怕一重了,這易碎的少年就會被他碰壞。白椿歲仿佛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勉力撐開眼皮。他的下半張臉被呼吸機覆蓋,看不清,但邱天元覺得他對著自己笑了一下,因為那雙眼睛再次閉上時,眉眼都是舒展的。邱天元忽然雙眼發酸。他彎下腰去,手支在白椿歲的臉旁,躊躇許久,最後輕輕地在呼吸機上落下一吻。一個很小心、很珍惜的吻,一個依依不舍的吻。這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個吻。白椿歲還要做二次修補手術,術前不能受到情緒上的刺激。邱天元便給他留了一封信,手寫的,請白雲鴻在他病好之後代為轉交。他的奶奶在北方的s市,近年來總是念著要見孫子,得知他有事要轉學,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喊了邱天元的叔叔去操辦。邱天元卻不願意立刻過去,他又留了半個月,等到白椿歲的手術成功了,白椿歲情況穩定了,才踏上離程的列車。那一天是個大晴天,早晨邱天元睜開眼睛,便被陽光刺痛了眼。他最近已經能夠自己起床了,畢竟根本睡不好,在床上待得再久也沒有什麽意義。行李在前一天晚上已經收拾好,媽媽煮了早餐,吃完後,爸媽和他一起帶著行李下樓,搭車到高鐵站。邱天元看著手機,微信消息彈出來,是陸誠在發哭泣的表情。陸誠:我想去送你,我媽還不讓!非讓我去上課!!邱天元回他一句“少拿我當逃課的借口”,消息框退出來,便看到一直被他置頂著的白椿歲。在那一瞬間他有一種衝動,想要叫司機掉頭,他想去醫院,想見白椿歲。他想要搖醒白椿歲,在那個小笨蛋懵懵懂懂睜開眼睛後對他吼說“別睡了”,吼說“隻要你說一句‘別走’我就留下”,然後在白椿歲說出那兩個字後,他會緊緊地抱住白椿歲。在那之後不管是誰都休想把他們分開。邱天元的手指在屏幕上摩挲,最後,他點進了白椿歲的個人資料。現實與想象相悖。他點下了刪除。白椿歲術後清醒後,他忍耐了兩個星期,沒有向家人詢問,邱天元如何了,畢竟自己才剛醒來,隻關心另一個人的話,爸媽和哥哥可能會覺得不高興。再然後,他在能開口後,又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旁敲側擊,比如有沒有人來看過我,學校現在怎麽樣了。白雲鴻都用看起來很平常的回答帶了過去,接著他忍不住了,他終於直接地問,邱天元在哪裏。為什麽這麽長的時間裏,我都沒有看到他?害怕父母不知道自己說的是誰,他還結結巴巴地補充,就是那個和我很好的朋友,那時候他應該在我旁邊……哥哥去上學了,媽媽在醫院陪著他。聽他這麽問,媽媽皺了一下眉頭,撫摸他的頭發,對他說:“不要再想那個家夥了。”白椿歲有些茫然,問說:“為什麽?”媽媽說:“那個人害得你變成這樣,媽媽不想再提起他。”白椿歲從這句話裏察覺到不對勁,他驚慌地抓著媽媽的袖子,辯解說:“不是的!”他手術後沒怎麽好好說話,因此嘴很笨,他說,“邱天元沒有……沒有害我……”又說,“是我衝上去妨礙他……”他亂七八糟地給邱天元說了很多話,本意是申辯,但他的話卻讓媽媽的眉頭皺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