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沒睡醒,給自己清醒一下。”邱天元隨便找了個理由,又反過來問白椿歲,“你幹嗎幫我擦臉?”這下換成白椿歲卡殼,紅著臉,麵朝向另一邊去,一陣子了,才低聲地回答說:“我……情不自禁。”這四個字微妙又曖昧。邱天元心裏頭震了震,被這簡單的回答煞到了,感覺自己嘴唇舌頭都發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完了,這個氣氛是怎麽回事?邱天元和他互相不看彼此,不敢看彼此,好像看一眼就會被什麽無形的存在奪走重要的東西。直到未擦淨的水珠在臉上匯聚滑落,滴到地上,發出“嗒”的一聲。邱天元這才強裝鎮定地說:“回教室吧,等會遲到了。”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用外套袖子粗暴擦幹淨,開門大跨步走出去。白椿歲趕緊回身,抱起自己丟在長椅上的圍巾,小跑著跟上他。路上白椿歲還操心地問他,洗了臉冷不冷。他被冷風吹得麵上發麻,卻繃著表情,半個字也不說。白椿歲還要追問,就看他雙手舉起來,扯住了腦後的兜帽,“唰”地拉起來,罩住了腦袋。一言不發地隔絕了白椿歲從側邊投來的視線。晚上該補習的時候,白椿歲照常抱著作業本過去,這次邱天元卻已經直接收拾好了書包,一副要回家的樣子。白椿歲不知所措,邱天元撓了撓頭發,從抽屜最上層拿出一本筆記本遞給他。“晚上天氣太冷了,想趕緊回家吹空調。”邱天元生硬地說,“還有陸誠現在晚上不陪我,我不喜歡一個人走夜路……而且再過幾天就考試了,我也要複習,這幾天臨時抱佛腳也沒用,補習就先停了吧。”他胡亂找了好幾個看得過去的理由,白椿歲聽完了,傻傻地眨了兩下眼睛,才發出聲音:“哦……”邱天元好像看不得他這個反應,有些急,又把手裏的本子往前遞,示意他別選擇性忽視這玩意。自己也不是故意避開他冷落他,這不是就……就像上麵說的那樣嗎!邱天元粗魯地直接把本子一把拍到他胸前,?白椿歲手忙腳亂接住了,他解釋:“給你整了筆記,這兩天自己看看吧!”說完就像中午那樣,背著書包腳底抹油衝出去了。期末考的重要時期,卻突然經曆如此重大變故,明明多出了自主學習的時間,兩個人卻都分心得更厲害。邱天元嘴上說著複習,實際上半點也沒看該複習的東西,每天就埋頭做高二的題目,用難度相對比較高的東西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防止一不小心,腦子裏就竄進了白椿歲的身影。然而這一舉措也並非完全有用,他就好像身上捆著根橡皮筋,可以憑著自己的力氣往前走,盡可能地走遠,但一旦放鬆、卸了力,立刻就會被那橡皮筋勒回原地。提前背課文背到《逍遙遊》時,他甚至還會對著課文中那僅有一個字的重合發呆。不得不說,白椿歲的名字放在一批“傑”“偉”“梓”“嘉”中,算得上相當獨特。邱天元氣憤地遷怒:可惡,都怪這家夥名字太特別了!要是白椿歲不叫這個名字,而叫白傑白偉什麽的,他也不會看到個重合的字就走神半天!第20章 邱天元走神,白椿歲也沒有好到哪裏去。當他被迫與邱天元分開時,他便像是乍然被換了飼養者的家養貓,縱使明白自己該做什麽,也仍然什麽都不缺,卻什麽也做不成。看不進書,集中不了精神,即便是睡覺,都難以入睡。一切隻因為缺少了與邱天元共處的一個小時。為什麽呢?明明那天中午他們還一起吃飯了……邱天元第一次答應他的邀請……白椿歲心神難安,抱著邱天元給他的筆記本。幾天過去,他已經把題目都看了一遍,但重新翻回第一頁去時,卻仿佛失了記憶一樣,連自己剛剛學過沒多久的題目都記不得。邱天元沒有來詢問他進度的意思,每次他轉回頭去,邱天元都在埋首寫字,一副學習得萬分認真的樣子。他怎麽好意思去打擾,隻能夠鬱悶地轉回頭來。考試結果自然很是糟糕。白椿歲本就不是聰明的學生,這次期末考的題目也出得偏難,比上次月考的難度躍升了整整兩個等級。他基礎不好,每天補課也就一個小時時間,還要分散到各個科目,根本講不了多少東西,為了能提高他的基礎分數,邱天元給他講的都是難度中等的題型,稍微變得困難一點,他的腦袋便轉不過彎來。第一天的考試勉強撐了過去,把大部分的空處都填了完整。第二天的考試,從早晨出門開始,白椿歲便感到一絲些微的反胃。些微,隻有一點,他沒有太在意,也沒有表現出來,或許是緊張得過了度,身體就有了反應。當地理考試考到一半時,白椿歲就忍不住開始難受,注意力也漸漸渙散。他的狀態沒有絲毫好轉,喉嚨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他必須捂住自己的嘴巴,才能夠不讓自己嘔吐出來。握筆的手掌冰涼,卻又反常地冒著汗。白椿歲有點兒發抖。這種難受與他曾經發病時的感受都不一樣,也和發燒感冒不同,憑著直覺,他覺得或許這並不嚴重,但又實在無法讓自己擺脫這個狀態。……討厭。已經是這學期最後的時候了,重要的考試……就不能讓他認認真真地好好考完嗎……白椿歲咬住了牙,莫名雙眼發酸。心裏湧起一股詭異的倔強,他沒有向老師報告自己的不適。在忍住嘔吐的欲望後,他用左手掐住右手的手腕,靠指甲陷進肉裏產生的疼痛來克製自己。漫長的四十五分鍾過去後,老師下來收了卷子。同學們三三兩兩走出考場,或是懊惱或是慶幸地交流著剛剛寫的卷子,唯獨白椿歲還坐在椅子上。他放開手,白皙的皮膚上,已經留下了深深的四道月牙形痕跡,因為掐得太深太久,它們泛著濃重的紫色,如同不詳的黑月。這或許是他第一次任性,身體不適卻沒有及時通知父母,而是強撐著考完了試。白椿歲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一鬆懈下來,那股惡心感就會加倍反撲。萬一生了病,那恐怕他就要在家裏或是在醫院住上好幾天,連這學期最後的兩天都不能來學校了……好在他今天的反常確實隻是由於過度緊張,沒有像預料的一樣發燒,也沒有出現其他症狀。但一切也並不都那麽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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