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啊,你說說,我肯定相信,是正常的還是不太正常的關係?其實我上回看你兩眼神就覺得不對勁了。”“你一當警察的怎麽這麽愛嚼人舌根呢。”薑飛梗著脖子:“這怎麽叫嚼舌根呢!我這是關心你們!”司機已經回去了,這會車裏隻剩下他們和王不凡三個人,薑飛極其沒眼力見地追問:“到底是什麽關係啊?是親戚嗎?該不會是那種離異重組家庭的兄弟吧?我就說我師哥身上有股濃鬱的落魄富家子的味道。是你媽跟他爸組還是你爸跟他媽組合啊?”說到重組,瞿錚遠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來。“你知道你師哥有個姐姐嗎?”薑飛搖搖頭:“不知道啊,什麽姐姐?”“算了。”“哎!別算了啊!你這人說話怎麽老說一半吊人胃口,是親姐姐嗎?這麽說來,你們從小就認識啊?”瞿錚遠歎了口氣:“你老了以後跟廣場舞大媽一定很合得來。”“我不老也合得來。”數秒後,薑飛終於反應過來了,“欸你這人怎麽拐著彎罵人呢!”黑色卡宴駛上高速,披星戴月,一路疾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這個點,醫院仍然燈火通明,門口停著好幾輛急救車,穿著白大褂的值班醫護在急診室內外穿行,也有骨瘦如柴的老人坐在門口抹淚。哭泣與歎息是這裏最常聽見的兩種聲音。一進門是護士站,瞿錚遠焦急地走過去問:“是不是有一批警察被送進來了?”護士一下便認出了他,眼神中滿是驚喜,礙於工作時間,她不得不壓下情緒,呆呆地點了下頭,指向急診室的大門:“半夜送來的,一大批穿製服的,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話沒說完,瞿錚遠的雙腿比腦子反應更快,大步流星地衝向急診室。診室與候診大廳有兩道大門阻隔,還沒到門口就聽見裏麵有撕心裂肺的哭喊,有男有女,混亂的表達著遺憾,這些斷斷續續的哭嚎令人焦灼不安。瞿錚遠的雙腿被定在了原地,怎麽都邁不出去。他知道是有人走了。王不凡也同樣艱難地走過去:“我先幫你看看吧。”推開門的那一霎那,那些哭喊的聲音變得更聲嘶力竭了,抓得人心髒抽疼。急症室不算大,一共十多個床位,瞿錚遠掃視一圈,沒見著熟悉的麵孔,隻有正對著大門的那個床位邊圍著一圈人,各個哭哭啼啼地抹眼淚,一個老婦人已經哭暈過去了。“他才二十七歲,求求你們了,你能不能再救救他,試試看,再試試看。”說話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衣服和褲子沾滿血跡,塵土再一次覆蓋上去,顯得灰蒙蒙的,手臂和小腿都抱著紗布,一直在往外滲血。他扯著醫生的白大褂,不住地哽咽:“求求你們了,再試一次。”醫生沒掙脫,隻是無奈地看著他:“節哀吧。”王不凡見狀,也沒勇氣邁進去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謝衍今年剛巧二十七歲。有個男人扶著那大叔起來:“叔,節哀吧,我想小衍不會後悔的。”瞿錚遠聽見這話,腦子空了,就好像是有人關掉了他身上的某個開關,所有器官都在一瞬間怠工了,渾身的力氣也被抽得一幹二淨。心跳並不劇烈,隻是呆呆地望著那個床位,有些不知所措,不敢靠近,耳朵裏都是嗡嗡的聲響。消毒水的味道鑽進鼻腔,有值班護士認出他,驚喜地叫出他的名字,他還是一動不動地愣在原地。星辰隕落,他的世界被大雪掩埋,變得寂靜無聲,關於未來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隻是眼前仍然會浮現出少年稚嫩的笑容,吃到美食時的歡欣雀躍、解出競賽題後的神采飛揚、長高半厘米後的手舞足蹈……謝衍還那麽小,應該是滿懷希望地等待日出,而不是化成一縷青煙,在萬家燈火中流離失所。謝衍走的很孤單吧。瞿錚遠越想越覺得心疼,失魂落魄地走到病床前。大叔狠狠地捶著床沿,涕泗橫流地哭喊:“臭小子!你怎麽敢就這麽把我扔在這世上?”瞿錚遠猜想這大叔一定是警局的某位領導,這些都是謝衍的同事。雖然為謝衍樹立英雄紀念碑是件光榮的事情,但他還是想買塊風水寶地,跟謝衍合葬在一起,做對鬼眷侶。於是鼓起勇氣說:“叔,沒事的,他隻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繼續活著罷了。他的身後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大叔抹了一把鼻涕,抬眸道:“你是什麽人?”為了爭取後事處理權,瞿錚遠豁出去了,用平穩且堅定地腔調說:“我是他愛人。”“啥?”一群人的視線齊刷刷地投到他身上,王不凡隻恨沒有縫住瞿錚遠的嘴,她慌慌張張地解釋道:“他們關係好,平常就愛開玩笑這麽稱呼對方。”這時候,死者的妻子抹了一把眼淚,瞪著一對紅通通的核桃眼:“我和浩軍都認識十多年了,怎麽從來沒見過你?”“啊!?”這聲驚訝的疑問來自瞿錚遠和王不凡兩個人,瞿錚遠用極盡扭曲的聲調反問,“你說他叫什麽來著?”“你到底是誰啊?”大叔問。瞿錚遠也快忘記自己是誰了,他拚命擠進人堆,伸手掀開那床被子,床上的人已經被撞的血流成河,看不清原來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