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聽見了無線那端的呼吸聲,很輕微的一聲。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自信,他試探著說:“我知道是你……生日快樂啊。”緊接著,電話那端就傳來了很低的抽泣聲,這下瞿錚遠可以徹底確定對方的身份了。尋尋覓覓大半年,攢了一肚子委屈,可到關鍵時候,還是不忍心質問和責備,隻有無限的牽掛與擔憂。他迫切地問道:“你最近過得好不好?你在哪裏?”“挺好的。”謝衍終於開口說話。太久沒有聽見這個聲音了,雖然隻有短短三個字,但還是有股滲透靈魂的真實感。“我很想你。”瞿錚遠紅著眼睛問,“你有沒有想我啊?你現在在哪裏?”換成往常,謝衍一定會先回答一聲“我也想你”,但這會隻是輕輕地喊了他的名字。瞿錚遠隱隱地生出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喉結艱難地滾了滾,竭力保持鎮靜。“我在呢。”謝衍不住地抽泣,這讓瞿錚遠萬分心焦,腦袋揪成一團亂麻:“我爸為難你了是不是?我給你發了很多消息你看到了嗎?”還沒來得及得到回應,電話就被掛斷了。瞿錚遠生怕是自己的耳朵不小心碰到了什麽,趕緊又撥回去,卻怎麽都打不通了。攢了半年多的心事又生生地給頂了回去,瞿錚遠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不斷灌入自來水的氣球,滿肚子的驚濤駭浪無從宣泄。就在爆炸的臨界點。過了一會,微信上彈出一條新消息,來自“國寶”,瞿錚遠欣喜若狂地點開,白色的背景占據了小半的屏幕。謝衍從來沒有給他發過這麽長的信息。他鼓起很大的勇氣才將視線聚焦,在看清文字的刹那,頓覺渾身的血液都被抽空了。——很多話沒勇氣當麵告訴你,想了很久,還是覺得應該跟你說明白些才好,因為我怕拖得越久,對你的傷害或許就越深。我發現我還是喜歡女生的,也想要過平靜一點的生活,很多事情天生注定,我們無力改變,所以以後還是別聯絡了。跟你在一起的時光雖然短暫,但分秒都是美好的,千萬不要覺得你不夠好,也不要對感情喪失信心,你永遠都值得最好的。把過去的點滴封存起來吧,釀一壺好酒,難過時斟上一盞,告訴自己遠方有人會牽掛和祝福著。最後祝你星途坦蕩,永遠少年。瞿錚遠的耳內嗡鳴,大腦空白了數秒。這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感覺,眼前是一片黑暗,仿佛墜入了萬丈深淵,喉間苦澀,就連吞咽都變得困難起來。他反反複複地咀嚼這段文字,揣摩對方的心境,想象對方打出這番話時候的神情。但是很難。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謝衍。印象中,謝衍愛吃愛笑愛撒嬌,真誠勇敢又熱情,前不久還信誓旦旦地答應他大學畢業就回來。謝衍一向很講信用。不知道第幾遍的時候,他脊背繃直,幡然醒悟過來。謝衍真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連理由都沒有編好,要是真的準備另結新歡又為什麽要哭著打這通電話。況且這段話裏也沒明說有喜歡的女孩兒,因為謝衍很討厭說謊。而這下半段哪是想分手的節奏,分明就是一段清新脫俗的彩虹屁。瞿錚遠隻怪自己腦子轉速不夠快,恨不得手腳並用地發信息過去。——你要是哪天後悔了,或者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打我電話,天南海北我都會去接的。意外的是,對話框裏跳出一條係統消息和一個紅色感歎號。他們不再是好友了。沉默數秒,最後一束花火衝上雲霄,綻開斑斕的星火,將夜空點亮。短暫的絢爛過後又恢複平靜。如同一場盛大的夢。第63章 八年後盛夏,似火的驕陽炙烤著喧鬧的城市,雙子大樓的玻璃反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亮,空調外機扇葉呼哧呼哧地轉動,噴薄而出的熱氣將四周的空氣拔高好幾度。十六層裏最大的幾間辦公室都被水行影視公司包下,衣著光鮮的小年輕們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著,咖啡的香氣無孔不入,飄向安靜的走廊。公司全落地窗式設計,靠東有一間單獨的辦公室,玻璃擦門拭得纖塵不染,透過窗簾縫隙,能看到一張木質書桌,皮質的轉椅後邊是胡桃木組合的落地書櫃,零散地擺著些書籍,剩下的都是證書和獎杯。桌上收拾得很幹淨,隻有電腦、水杯、筆架和用來盛放大白兔奶糖的玻璃罐。水行影視成立到現在已有五年,王不凡也呆了五年,這個房間裏的小細節不斷地變動著,唯有那個罐子裏,永遠都有糖果。她在想,那裏麵應該封存著一些很柔軟的回憶。接完水,王不凡收回目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審查一些項目的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