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山相望,既分南北,中有百裏平原,可作沙場。


    青秀山,千丈虛空處,有一座高大樓船,樓船上有一麵旌旗飄蕩,旌旗上繡有“黃泉”兩字,龍飛鳳舞。


    陸玄樓斜坐於樓船欄杆,晃蕩著右腿,解下腰間的養劍葫蘆,漫不經心的飲酒,偶爾打出酒隔,竟然嘯出三分劍氣。


    “那位老劍仙好大的氣候啊!”


    青秀山在南,青山獨秀,乃南域之地,白圩山在北,如蛇蜿蜒,是中州之土。


    白圩山上,三光鼎立,有浩然正氣之白,玄門青氣之紫,香火功德之金,此乃儒釋道三家所在之地。


    白圩山下,旌旗萬麵,軍帳無數,連成一片,密密麻麻,其中人頭攢動,人聲鼎沸,猶如螞蟻。聖地仙門,世家豪閥,帝國王朝,應有盡有,那些陸玄樓不曾聽過、見過的小門小派更是多如牛毛,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人了。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白圩山巔的那一道璀璨劍光,橫亙千百裏,煊赫不可及,如一道鴻溝隔斷天地,鋒芒無匹。


    陸玄樓竟是遙望一眼,就覺得觸目驚人,不得不連飲淳酒壓驚。


    陸玄樓破關而出,就馬不停蹄的趕來青秀山,比那位老劍仙早來兩日,因此有幸一觀這位老劍仙超然風采。


    那一日,那位老劍仙自天下劍仙城駕馭一道劍光南下,如有一道長虹北起南落,轉瞬千裏,墜落在白雲山巔,此後積蓄劍意,成就如今氣象。


    天下劍修見此劍光,驚心事小,磕頭事大。


    而那一道劍光橫亙白圩山巔,也懸浮在南域武夫心頭。


    而今南域武夫人人自危,那怕是那些九境巔峰大修士,也是如鯁在喉,如芒刺背,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離黃泉很強,可他有多強,沒人清楚。這位老劍仙很強,而他有多強,所有人都知曉,是九州天下的鼇頭。


    那怕是對離黃泉最有信心的第九知,也底氣不足的覺得離黃泉不會輸給這位老劍仙,哪裏敢說半個“勝”字?


    “我竟是看不懂此間戰事了!”


    浮屠搖頭歎息,近些時日,兩方修士雖有廝殺,但那些九境巔峰大修士從不出劍遞拳,數位十境巨頭更是如山在臥,不見動靜,尤其是離黃泉,迄今為止,仍是神龍不見首尾。


    天下兵事,奇正兩說,皆求於勝負,要麽一鼓作氣、直搗黃龍,要麽穩紮穩打,步步緊逼。


    而此間戰事格外詭異,雙方修士白晝廝殺,點到為止,夜裏修整,養精蓄銳,好似無意勝負之爭。


    “天下誅魔,南域休說半分勝算,三教祖庭是想什麽時候收拾南域魔道武夫,就什麽時候收拾。在我看來,南域魔道,過是蘚疥之疾,雲荒妖族才是心腹大患。而今亂世,妖族必然圖謀九州天下,而我人族安樂一千年,早就不知刀兵之歡,前路茫茫,前路堪憂。”


    陸玄樓痛飲一氣,朗笑說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那道玄子不愧是我人族巨頭,是個有見識的梟雄。”


    九州天下,五域之地,中州最強,北疆、西漠次之,南域羸弱,東荒弱不禁風。


    不過南域雖然羸弱,卻有離黃泉、薛笑狂兩位是十境巨頭,十數位九境巔峰大修士,倘若自覺全無生路,拚死一鬥,兌掉半個北疆或是西漠,倒也不算難事。


    “如此一來,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妖族?”


    浮屠皺眉說道,人族先失南域,再失半個北疆或者西漠,可謂元氣大傷。


    “所以啊,此間戰事急不得分毫,才有這般局勢。”


    陸玄樓笑道:“等到三教祖庭練兵一事既成,那些個十境巨頭,先殺離黃泉、薛笑狂,然後收拾南域魔道武夫,還不是風卷殘雲一般的事情。”


    浮屠皺眉說道:“那南域魔道武夫就隻能被牽著鼻子走?”


    “那也不盡然!”


    陸玄樓笑道:“倘若讓離黃泉以九斬十,成以魔壓道之勢,從而躋身十境巨頭,也就成了三教祖庭的心腹大患,所以在離黃泉沒有躋身十境巨頭前,三教祖庭不會輕易決戰。”


    “這並非是出路。”


    浮屠搖頭不已,離黃泉可以壓境,威懾三教祖庭,然而長此以往,離黃泉心境必然有缺,那怕躋身十境巨頭,也會失去那份以魔欺道的天然壓勝,南域魔道依舊難逃覆滅之局。


    陸玄樓咂咂嘴吧,笑道:“無論怎麽看,這都是一盤死棋,我也好奇離黃泉將如何破局。”


    “你就沒想過破局之策?”


    浮屠皺眉說道:“將生死寄托於他人,這不是你的作風啊!”


    “自然是想過的,隻是我琢磨許久,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陸玄樓笑道:“不過沒關係,我與離黃泉交情不深,如若事有不濟,你我不必死戰,拔腿就跑,一路向南,去往雲荒,尋我父皇,找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其實也不算難。”


    浮屠無語凝塞,白了陸玄樓一眼,心中誹謗不已。


    離黃泉對你掏心掏肺,大手一揮,將魔殿都一並送你,你究竟是多沒良心,才能說出交情不深的話來。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我倒好說,就怕你不好走啊!”


    浮屠戲謔說道:“你有誅魔紅名在身,人人得而誅之,境界也低,不知被多少人記掛在心裏。”


    “大好頭顱,誰當斫之?”


    陸玄樓不以為然,道:“可我陸玄樓的頭顱,真是想要就能摘了去的?說句實話,也不怕你笑話,我還想取了九境巔峰大修士的頭顱,來他個名震天下。”


    而今,陸玄樓帝甲在身,斧鉞難傷,兩凶劍、四帝兵在手,殺力無雙,說起話來,真叫一個底氣十足。


    “你也敢想?”


    浮屠雖然冷笑,心中卻也駭然。陸玄樓從來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莽夫,他雖然不知陸玄樓有何依仗,但既然說出這種話來,就有一定的把握和道理。


    浮屠又道:“那聞溪又怎麽說?據我所知,這位女子大劍仙遠道而來,唯有一門心思,那就是取你狗頭。”


    “聞溪嘛,我確實打不過,休說活著,能接下她三五劍再死,都算難事。”


    白圩山巔,三教巨頭都要低人一頭,唯有聞溪,與一劍輕侯並肩而立。


    陸玄樓愁眉苦臉,歎氣道:“唉,我還是有點麻煩在身上的。”


    “那位女子大劍仙鍥而不舍,從東荒追到中州,兩次南下遞劍。”


    浮屠好奇問道:“你究竟是怎麽得罪她了,竟然讓她與你不死不休?”


    陸玄樓輕輕一笑,從樓船欄杆跳下來,舉起養劍葫蘆,痛飲一氣,又將養劍葫蘆係回腰間,雙手撫過額頭,捋順碎發,搖頭歎氣,嘯出三分劍氣,惆悵道:“人間最難消受是傾城溫柔,我啊,劍術尚可,架不住才情高絕,最是招惹女子心思。”


    “我的錯,想來都是我的錯!”


    陸玄樓念念有詞,搖頭晃腦的離開,讓浮屠滿的腹鄙夷都難有機會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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