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子有些頭疼,輕寒的話不無道理。


    雲子刀子般的眼神刮著王處長,王處長的模樣狼狽不堪,神情更是晦澀。


    耿輕寒,那就是一道魔咒,怎麽也跨不過去,王處長閉了一下眼睛說:“耿曼妮與老程曾是上下級關係,今日的刺殺目前沒有證據可以證明與她無關,所以,耿曼妮必須接受調查。”


    輕寒怒氣衝衝,抬腳踹翻一把椅子,陰冷惡毒的目光盯著王處長。


    “王處長此言不差,王處長也曾是他們的同事,我認為今日之事王處長亦脫不了幹係,王處長這出周瑜打黃蓋演的不錯,讓我想想,你的最終目的是什麽?掩蓋你真實的身份?我記得上回交換人質之事,是王處長親手主持的,結果是什麽?帝國的人質全部陣亡,而對方的人質跑了幾名,跑的那幾名應該身處要位,對嗎?”


    這下,不僅雷科長驚了,連王處長本人也驚了,頭上瞬間冒出冷汗。


    王處長腦子裏嗡的一下炸開了,怎麽就扯上自個兒了。


    王處長立馬出口反駁:“你胡說八道,我怎麽能和耿曼妮一樣?”


    輕寒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麽,圍著王處長轉了兩圈,若有所思道:“你和耿曼妮當然不一樣,你,王乘風,昌平情報站的站長,國民政府的精英特務,怎麽一轉眼,就成了日本特高課的核心人物了?憑什麽?是誰在推波助瀾,讓你成功坐在如今的位置上?等等,讓我想想,讓我捋一捋。曼妮不過是一個小嘍囉,但凡有異心,國民政府自然不會留她。但你王乘風不一樣,所以重慶來的人能找到你,交換人質,嗬,真有意思啊。王乘風,你就是有八百個心眼子,也跟我沒關係,懂嗎?我耿輕寒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可你這回,敢把心思動在我耿府頭上,就別怪我耿輕寒翻臉不認人。範老先生遇刺,凶手人呢?小林兄妹被害,凶手在哪兒?小林兄妹是跟著鈴木君的人,沒幾個人知道他們的身份,鋤奸隊怎麽就盯上他們了?讓我想想,當初那什麽科長?不也是你的人?”


    雷科長適時補刀:“劉科長。”


    耿輕寒的長篇大論,一氣嗬成,連口氣都沒換。


    王處長的冷汗順著脖頸流。饒是再老練,遇上耿輕寒這樣的,也得慌亂。


    人家句句都在理,事事都沒錯,那些事你王處長要是說的清楚,就不會成懸案。


    王處長急眼了,雙眼緊張的看著雲子,語氣艱澀。


    “雲子小姐,你聽我解釋。”


    輕寒直接打斷王處長:“雲子,王處長必須接受調查,特高課的工作我是不懂,一個外行都能看出問題,我不相信雲子看不出來。如果雲子覺得沒有王處長,特高課的工作就無法正常開展,那就大錯特錯。如今華北治安軍缺司令嗎?”


    這話讓王處長差點跳起來。


    才被日本人害死的老軍閥,那是日本軍部看上的,日本外相親自派了助理來北平,結果不照樣死了。華北治安軍如今如火如荼,少了誰地球都照樣轉。


    雷科長猶豫著說:“雲子小姐,耿大翻譯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其實有些事情我一直都有所懷疑,但確實沒有證據。所以,我一直沒跟雲子小姐提起。耿曼妮接收調查是應該的,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所以,卑職以為,王處長也應該接收調查。”


    王處長低吼一聲:“姓雷的,你陰我。”


    雷科長一副大義凜然:“王處長此言差矣,為皇軍做事,我一慣都是實事求是。”


    雲子的目光在三人之間轉來轉去。


    耿輕寒為了親妹子,王處長也有私心,想趁機給耿輕寒下絆子,雷科長想搬倒王處長上位。


    中國人內訌,雲子是喜聞樂見的。


    耿曼妮是否參與今日的刺殺,沒有證據,耿輕寒邏輯思維縝密,就王處長那些事兒,讓耿輕寒一說,的確也脫不了幹係。


    雷科長但凡下點功夫,也能找出疑點。


    哥哥曾說過,中國人都不可靠。


    也許,自己對王處長的信任過度了。


    雲子看著王處長受傷的手臂,突然就想起,耿輕寒也曾遇刺差點死掉。


    雲子心思百轉千回,最後冷聲道:“耿曼妮可以回家,但必須隨時接受調查,不得離開北平。”


    輕寒點點頭:“我可以保證,在調查結束之前,曼妮隨叫隨到。”


    王處長張了張嘴,沒敢出聲,再出聲,怕今兒就得跟耿曼妮一樣,得進地下室住著。


    雷科長立馬諂媚的說:“我這就通知放人。”


    輕寒深若寒潭的雙目看著雲子,幽深複雜。冷硬俊逸的五官似乎柔和了許多,低聲道:“謝謝!”


    說完,輕寒抬腳離開。


    輕寒再次進了地下室,雷科長緊跟其後。


    曼妮趴在鐵柵欄上,門一開,就撲出來。


    輕寒抱起曼妮,柔聲說:“哥哥接你回家。”


    西風和大管家正焦急的等在府門口,兩人望了又望。


    輕寒離開後,大管家使人去了西風工作的報社。


    西風得了信兒,叫了洋車著急慌忙的趕回府,門口大管家來來回回的轉圈。


    西風原本是想去特高課紅樓的,大管家拉著不讓去,說是大少爺已經去了,二少爺去了也沒用。咱跟家等著,有個啥事兒還能照應一下。


    輕寒抱著曼妮上了車,準備去醫院。


    曼妮勸住輕寒,就挨了頓鞭子,都是皮外傷。


    輕寒氣的緊咬後槽牙,曼妮低聲笑笑:“姓王的一來就先讓人抽了我一頓,沒來得及上刑。”


    車一路疾馳到了耿府,西風和大管家迎上來,石頭隔窗說:“大小姐回來了。”


    兩人一喜,大管家回身吩咐:“趕緊的,開門起門檻。”


    輕寒一路抱著曼妮去了晴姨娘的院子。


    晴姨娘正心焦,聽到動靜忙出來瞧。


    大管家吆喝小丫頭:“趕緊燒熱水。”


    朦朧的月色下,晴姨娘顫抖著上前:“大少爺……”


    西風忙上前:“姨娘,曼妮回來了。”


    晴姨娘哇的一聲哭了:“曼妮,曼妮回來了。”


    晴姨娘急著看曼妮,西風勸道:“有點小傷,不礙事兒,先回屋。”


    曼妮皮外傷,養了幾日便無大礙。聽輕寒的話,也沒敢出門,心裏再著急,也知道沒辦法。


    月底,雷科長給輕寒送了信,鈴木刺殺案已結案,十日後,兩名凶手將被執行死刑。


    特高課那邊倒傳了不少小道消息。


    王處長受了氣,變本加厲,對兩人不斷用刑,手段殘忍,刑法殘酷。


    兩人倒是都開了口。


    老的嘲諷王處長就是一軟骨頭,漢奸賣國賊,不配為人。大氣凜然道:“像你這般的走狗漢奸,人人得而誅之,老子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殺要剮隨便。有本事放了老子,下次一定打爆你的狗頭。”


    小的開口更狠,直接噴了王處長一臉血沫子,一句話沒說。


    惱羞成怒的王處長下令抓了老程的老婆孩子。


    老程的老婆是個秒人,人高馬大,孩子嚇得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老程的老婆抱著孩子就給王處長跪下了。


    “王處長,您救救掌櫃的,老程可是一直跟著您,對您那是忠心耿耿。他咋會殺日本人?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害他啊。”


    王處長氣的一腳踹開老程的老婆,開口罵道:“你他媽給我閉嘴,胡說八道。”


    老程的老婆抱著孩子滾在地上,刑架上的老程目眥欲裂。


    “姓王的,你不得好死!放了他們。”


    王處長冷笑道:“想救他們可以啊,說老實話啊。”


    王處長一把把孩子從媽媽懷裏拽過來,孩子哭的快斷了氣。


    老程的老婆瘋了似的撲過來,王處長示意手下攔住老程的老婆。


    可王處長這做法,讓人真不恥。


    這特高課的人都是投誠過來的,誰家裏沒老婆孩子,老話說的好,禍不及子孫。老婆孩子養在家裏,哪能摻乎爺們的事兒。


    誰跟家裏老婆孩子說這事兒,這世道亂,爺們外麵掙錢養家,隻好給了家用,老婆孩子吃飽穿暖,多一句那都得挨抽。


    就日本人給的這兩錢,頂多剛夠養家糊口,發家致富門都沒有。這倒好,沒跟著享福,跟著受罪,事兒不是這麽辦的。


    這攔的不走心,老程老婆成功衝到王處長跟前,搶回孩子不說,給王處長一頓撓。


    王處長給老程老婆甩手幾個大嘴巴子。


    刑訊室是真熱鬧,孩子哭,大人鬧。


    王處長的臉被撓花了,老程老婆的臉被抽腫了。


    雷科長聞訊趕過來,那是兩邊勸。


    勸王處長凡事留一線,別傷了人心,特高課好幾十號人呢,都跟著王處長混。


    勸老程老婆,好好給老程做工作,該低頭就得低頭,不顧自個兒,也得顧著兒子。


    這事兒連王處長的親信都看不過眼了,私底下勸了勸王處長。


    王處長隻好放了老程老婆。


    可前腳放了,後腳就後悔了。


    才過了一天,王處長又帶人去抓老程老婆。


    老程家人去樓空,人影兒都沒瞧見,屋裏跟進了賊似的,值錢的全帶走了。


    王處長當時氣的就罵娘,回去後又給老程上了一遍酷刑。


    雷科長更是看笑話不嫌麻煩,特意去了趟王處長辦公室,就為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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