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曼妮被帶走時,晴姨娘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叫。


    晴姨娘甚至什麽都沒做,晴姨娘知道那都沒用,日本兵可不講理,讓他們順利帶走曼妮,隻要是活著,還有希望。


    但凡反抗,說不定就會血濺當場。


    曼妮被帶走,晴姨娘這才又驚又怕的哭出了聲。


    大管家也焦急萬分,安撫晴姨娘說:“我這就去給大少爺打電話,老爺太太那兒先別忙著說,沒得驚著。”


    晴姨娘哭著點點頭。


    不散斜歪在榻上,聽菊花說日本憲兵衝進府裏帶走了大小姐。


    不散一激靈,直接坐直了,瞪大眼睛:“啥?曼妮被日本人帶走了?為啥?”


    菊花茫然的搖搖頭。


    不散吩咐菊花:“明兒出去掃聽掃聽,最近有什麽新鮮事兒。”


    “是,三少爺。”


    輕寒進門與大管家碰了個正著。


    “大少爺,大少爺,您可回來了,家裏出事兒了。”


    輕寒心頭一跳。


    “大小姐被日本憲兵抓走了。”


    “什麽時候?”


    “半個時辰前的事兒。”


    輕寒轉身往外走,石頭快步跟上。


    大管家直著脖子叫:“二少爺也沒回來。”


    輕寒頭都沒回,吩咐一句:“讓人去找。”


    石頭開車直奔特高課機關。


    輕寒陰沉著臉大踏步走近雲子的辦公室。


    雲子似乎正在等著輕寒。


    “雲子,曼妮是怎麽回事?”


    雲子陰冷的看著輕寒,麵無表情說:“今天早上,特高課的王處長和鈴木君遭遇刺殺,凶手當場被生擒,其中一人是耿曼妮的手下。”


    輕寒冷笑一聲:“隻能說是曾經的手下。如果我沒記錯,當初曼妮是我親自策反的,別人我管不著,但我確定曼妮自公開宣布,脫離國民政府的那個什麽組織後,絕無參與任何與他們有關的活動。”


    雲子冷聲道:“真相如何,讓我們拭目以待。”


    “我要親自去問問曼妮。”


    雲子緊盯著輕寒,目光冰冷陰沉,思索片刻,點點頭:“跟我來。”


    低矮、陰暗、肮髒的牢房裏,曼妮狼狽的躺在枯草堆上,目光所及之處,傷痕累累,衣服也是破爛不堪。


    輕寒隔著鐵柵欄輕喚:“曼妮。”


    曼妮慢慢轉頭,對著輕寒粲然一笑,掙紮著起身,艱難的走過來,手抓住鐵柵欄,支撐著疲憊和傷痛。


    “大哥。”


    輕寒伸手撫摸曼妮的烏發,柔聲道:“告訴大哥,你跟這件事有關嗎?”


    曼妮迷茫的看著輕寒,淚水模糊了雙眼,曼妮搖搖頭:“大哥,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沒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我疼,大哥,我受不了,救我出去。”


    “嗯,大哥知道。可這事兒,你得說清楚。”


    曼妮哭了,抽泣道:“可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麽事兒,我在家好好的,他們衝進來就抓,什麽也不說,我不知道,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們想聽什麽?”


    輕寒摸摸曼妮的頭發:“曼妮,我是你哥哥,自然是相信你的。”


    “嗚嗚嗚……大哥,我有聽你的話,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乖乖待在家裏……嗚嗚嗚……大哥,我害怕,我疼……”


    輕寒柔聲說:“你跟以前的朋友有聯係嗎?”


    曼妮驚恐的瞪大眼睛,連連搖頭:“沒有,沒有,從來沒有聯係過,也沒人找過我,沒有。”


    輕寒點點頭:“好好,別怕,哥哥會帶你離開這裏。”


    “大哥,快點,我害怕。”


    輕寒:“乖,別怕,等我。”


    輕寒轉身往外走,任憑曼妮撕心裂肺的哭叫:“大哥,大哥。”


    輕寒沒有回頭,腳步不停,雲子跟在身後,亦一語不發。


    輕寒走過低矮、陰沉、潮濕的地下室,鼻息間充斥著血腥味、焦肉味,這是人間地獄。


    輕寒走出地下室,在門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然後問守衛:“王乘風在哪裏?”


    守衛愣了一下,輕寒說:“王處長?”


    “三樓。”


    輕寒一語不發,抬腳上樓,雲子緊跟其後。


    輕寒在三樓過道裏揪住一人問:“王乘風在哪裏?”


    這回問著了,老牌特務,王乘風的名字還是知道,瞧著耿大翻譯的臉色,這是來找事兒的,順手一指:“那個門。”


    輕寒鬆手,大踏步走過去,一腳踹開門。


    王處長正端起茶碗,門猛然被踹開,王處長氣的被滾燙的茶水燙了嘴皮子。


    輕寒衝過去對著王處長的臉就是一拳,王處長反應過來起身回擊,輕寒掏出槍對著王處長的腦袋。


    王處長這才變了臉,訕訕的開口:“耿大翻譯這是何意?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輕寒低沉陰冷的聲音自頭頂傳來:“現在知道好好說話了?你打我妹子的時候怎麽不知道?姓王的,你是覺得老子好欺負?老子的妹子是你能打的?”


    雲子慢慢從門外走進來,王處長眼睛一亮,扯著嗓子喊:“雲子小姐,耿大翻譯他瘋了。”


    冰冷的槍口使勁懟著王處長的腦袋:“老子今兒就瘋一次,直接送你上西天。”


    王處長感受到槍口的冰涼,內心驚恐,口不擇言道:“你不敢,日本人需要我。”


    “嗬,你該不會以為,死了張屠夫,我們就得吃帶毛的豬吧。死了你王乘風,多得是想為大日本皇軍效忠的人。”


    王處長求救的目光看向雲子,雲子小姐陰沉著臉,卻也是一語不發。


    這時雷科長進來,一瞧這場麵,心裏一樂,麵上卻一副焦急。


    “這,耿大翻譯,您這是怎麽了?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輕寒掃一眼雷科長,冷著臉:“好好說,你們這地兒有一個算一個,都她媽沒一個好人。姓雷的,平時跟我稱兄道弟的,怎麽有事的時候不見你。”


    雷科長一臉尷尬:“這……這不還沒整清楚嗎?”


    雷科長嚐試著上前:“耿大翻譯,這玩意兒容易走火,消消氣。”


    雷科長用手扒開了槍口。


    王處長一得到自由,馬上想回擊,輕寒狠狠一拳,又把槍頂在王處長的腦袋上。


    雷科長無語,暗地裏翻翻白眼,又笑著扒開槍口。


    雲子也適時開口:“住手。”


    輕寒把槍別好,一屁股坐下,冷聲道:“今兒這事,沒個交待,我跟你沒完。”


    雲子眼神示意王處長,王處長臉色晦暗不明,雷科長在一邊看笑話。


    王處長心裏苦,那姓程的是個硬茬,從早上到這會兒,刑具上了一輪又一輪,昏死過去幾回,涼水潑醒幾回,愣是沒開口,這樣的硬骨頭王處長有些年頭沒見過了,今兒就遇到了。


    要說王處長心裏沒觸動,那是假的。


    曾經的王乘風也是豪情萬丈,熱血沸騰,什麽時候自個兒就成了軟骨頭。


    姓程的越這樣,越稱托出王處長的不堪。


    姓程的嘴硬,那年輕人嘴更硬,上了一天的刑,連個名字都沒問出來。


    許久沒有的挫敗感讓王處長深感無力,耿輕寒又咄咄逼人。


    王處長的模樣,在座的都明白了。


    雲子心裏暗罵,輕寒心裏明鏡似的,雷科長更是唯恐天下不亂。


    “處座,聽說是倆硬茬,開口了嗎?”


    王處長真想扇爛雷科長這張討厭的臉。


    雲子起身,冷漠的說:“帶我過去。”


    輕寒冷著臉也起身,雷科長悄悄瞥一眼輕寒,兩人無聲的交流一下眼神,自然也得跟上。


    王處長無奈,但也想去看看。


    本來就吊著一條胳膊,又青著眼窩,王處長的形象屬實有些滑稽。


    今兒出事了,盡管已是夜色沉沉,特高課依舊燈火通明。


    刑訊室,刑架上的兩人已經傷痕累累,幾乎不成人形。


    兩名刑訊人疲憊不堪癱坐在椅子上,幾人進來,兩人手忙腳亂的起身行禮。


    輕寒掩下眼底的神情,掏出白色的帕子,捂住鼻子。


    雷科長神色莫測,雲子掃一眼刑架上的兩人。


    老程已經昏過去,阿良聽見腳步聲,睜開眼睛,冷漠的看著幾人。


    雲子上前幾步,溫和的開口說:“年輕人,你很勇敢,我們大日本帝國崇尚武士道精神,隻要你跟皇軍合作,效忠帝國,我保證你今後的榮華富貴。”


    阿良目光堅定,不為所動,緊抿雙唇,一語不發。


    雲子繼續溫和的說:“你好好考慮一下,年輕人,擺在你眼前的隻有兩條路,天堂和地獄。”


    阿良閉上眼睛。


    麵對酷刑也罷,麵對糖衣炮彈也罷,年輕的阿良始終堅貞不渝,話都懶得說一句。


    勇士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懦夫貪生畏死,苟且偷安。


    麵對這樣的勇士,王處長無力,雲子依然無力。


    幾人離開彌漫著血腥味的刑訊室。


    輕寒堅持要帶走曼妮。


    王處長氣的要命,極力反對。


    輕寒冷著臉對雲子說:“看來我應該請太郎陪我去一趟華北司令部。”


    雲子無奈,斟酌後說:“有些事情尚需調查,不如等特高課調查清楚後,您再帶人。”


    輕寒冷哼一聲:“等著有心人的栽贓陷害,我提醒一句,曼妮當初,可是公開發表脫離國民政府組織的,整個北平有多少這樣的人,兢兢業業為帝國工作,雲子是想告訴他們,帝國從來沒有信任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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