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裏發生的一切,雲子很快就知道了。


    雲子嗤笑一聲:“耿曼妮倒是個情深義重的。”


    雲子不由得想起耿輕寒,那個風光霽月、硬朗俊逸的男人,清貴優雅,深沉持重,他也是這般重情重義嗎?


    雲子想起那年的櫻花樹下,那個曾經的少年俊逸舒朗的笑容,如玉般溫潤柔和,目光星星點點閃著光,低聲細語的模樣。


    耿輕寒,我的輕寒哥哥,你可願意如當年一般,溫柔地替我拂去肩頭的落花。


    隻要你是哥哥的朋友,是帝國的朋友,我們也可以如當年一般。


    雲子的心思飄過窗外的天空,飄過凜冽的北風,飄過崇山峻嶺,直到千裏之外的故鄉。


    相比較曼妮,陶雲真是一言難盡。


    阿光在刺殺現場被俘,陶雲得知消息後,驚慌失措跑到特高課機關,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給雲子解釋。這事兒跟她陶雲一點兒沒關係,她真沒想到,那阿光看著就一木頭疙瘩,真沒想到他存了如此惡毒之心思。


    原本當場抓住阿光及其同夥,雲子是高興的,一時還沒想到怪罪陶雲。


    可陶雲自個兒跑人家眼前找抽來了,雲子當然也不會客氣。當場就抽了陶雲幾個大嘴巴子,然後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


    雲子生氣的不是刺殺這件事,而是陶雲根本就沒有攻克阿光,半年之久,北平國軍駐守部隊的消息一絲沒摸著,甚至阿光刺殺自己的計劃絲毫未覺察。


    看著眼前自以為是的女人,雲子陰沉沉的目光裏滿是嫌棄。


    此時的雲子想,如果換成耿曼妮,或者任何一個中國女人,結果會不會截然不同?


    這個愚蠢的中國女人,讓雲子對愚蠢有了新定義。


    其實陶雲還是有一些小聰明的,隻是眼界有限,心思又小,所求不大,格局狹隘,自然目光短淺,隻以為憑借美貌便可以俘獲男人。


    陶雲壓根沒有想過,男人從來都沒有把她當回事兒。張鴻民的可憐,鈴木的玩弄,耿不散的需要,陶雲自以為俘獲的男人,從來沒有愛過。


    這一次,陶雲預感自己完了,這該死的阿光,隻是利用自己可以經常混進北平,可以掌握雲子的行蹤,如今刺殺未遂,把自個兒搭進去不說,還會連累自己。


    陶雲此刻有殺了阿光的心,哪裏還想著去牢房瞧一眼。陶雲急切的想做一些事,以證明自己有用。


    十天後,阿光和戰友被槍決。


    雲子特意邀請耿輕寒和耿曼妮現場觀刑。


    阿光和戰友拖著沉重的鐵鏈,戴著滿身傷痕,穿著曼妮送去的新衣,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刑場。


    他們眼裏沒有一絲畏懼,他們一如既往的堅強勇敢。


    在“打到日本帝國主義”的口號中,他們倒下了,他們的鮮血染紅了大地。


    曼妮流著淚替他們收屍。


    鴻民,阿光他們是好樣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耿曼妮一定會手刃仇人。


    輕寒沒有幫忙,隻是安靜的看著,麵無表情。


    雲子盯著輕寒,一瞬不瞬,幽幽開口:“曼妮很重感情。”


    輕寒抬眼看著雲子,微微一笑:“如果沒有雲子,曼妮就沒有機會成全當年之情。嗯?”


    雲子不明所以,輕寒抬手輕輕拂去雲子肩頭根本不存在的塵。


    如晨鍾暮鼓般低語:“雲子待我的好,在我這裏。”


    輕寒修長手指點點心髒的位置。


    雲子陰霾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緩和,垂下眼眸,遮去眼底的神色。


    陶雲沒想到,自己這邊一腦袋官司,回到家想清閑清閑,誰知道比外麵還鬧騰。


    “陶家的,你倒是說句話啊,這是啞巴了。當初可是你家那小子,跑我們院裏,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可這都三個月了,沒見人回來,也沒捎信沒捎錢回來,到底咋回事兒?”


    “我們當家的到底去了哪兒?”


    “就是,你得給我們說道說道。”


    陶雲娘大嗓門:“吵吵啥?吵吵啥?當初是我家小子壓著他們去的?那不都是自個兒樂意去的嗎?咋地?這倒埋怨上了?”


    “我們不就想知道知道他們為啥沒捎信回來嗎?”


    “沒捎錢怨我家小子?說不定人自個兒掙了錢樂嗬著呢。”


    “胡說八道,我當家的不是那樣兒的。”


    陶雲翻來覆去睡不著,隻能起身出門,不樂意摻和進去。


    晚上,兒子一進門,陶雲娘立馬拽著兒子問:“到底咋回事兒,今兒又來了幾個問。你到底給人送哪兒幹活去了,又不見人,又不見錢的?也沒個信兒,都是老鄰居,你倒是好心,可這都三月了,毛也沒見著,這回真不好忽悠了。”


    陶雲弟弟眼珠子轉了轉說:“當初是耿三少爺介紹的,讓他們去耿府鬧啊。”


    陶雲娘猶豫著說:“能行嗎?耿府咱可咱惹不起。”


    陶雲弟弟冷笑道:“又不是咱去,讓他們去,耿府不是有能耐嗎?有本事就把這些人的嘴都堵上。”


    下雪那天,天冷的異常。


    一大早兒,輕寒正要出門,大管家一路小跑:“大少爺,大少爺,可不得了?”


    輕寒不急不緩整理大衣:“福伯,怎麽了?”


    “咱府門被人堵了,說什麽咱耿府介紹人家裏的壯勞力去幹活兒,一月三塊大洋,管吃管喝,這都三個月了,沒見人,沒見錢,沒信兒。”


    瞧著雅子走遠了,大管家附耳低語:“大少爺,三少爺幹的這事兒是真不地道。”


    輕寒鼻子裏哼了一聲:“走,去瞧瞧。”


    耿府的小門開了,耿大少爺立在門前,後頭跟著耿府的大管家。


    大管家大聲說:“幹什麽的?這是耿府知道不,這是找事兒來了?信不信我立馬報警,讓你們嚐嚐號子裏的飯。”


    人群立馬安靜了,輕寒這才問道:“啥事兒?”


    等大夥兒七嘴八舌說完,輕寒側頭問:“福伯,咱啥時候招人了?”


    福伯搖搖頭:“沒有,咱耿府用的都是老人,有的在咱家都幹了三輩子,不缺人。”


    人們傻眼了,有那膽大的說:“是三少爺,是三少爺。”


    其他人也亂哄哄的開口,一時耳邊亂糟糟的。


    輕寒抬抬手示意:“福伯,去叫三少爺。”


    福伯應聲回身進府。


    輕寒安撫大家:“大家認認人,看到底是不是耿府做下的事兒,我估摸著是有人打著耿府名頭行騙呢。”


    大家夥兒一愣,麵麵相覷。


    是啦,耿府的人他們壓根沒見過,隻有陶家那小子。當初咋就沒細想,陶家那閨女到現在還沒進人耿府的門呢,壓根不算一家人。


    完了,莫不是真是陶家小子打著耿府的名頭騙人?


    這下是真慌了,人去了哪裏?那可都是家裏的壯勞力啊。忍不住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耿不散來了,打扮的人模狗樣的往那兒一站,不耐煩道:“咋這豪些人?”


    鬧哄哄的人安靜下來,心裏哄的一下,完了。


    這耿家三少爺更是個混不吝,當初壓根沒見耿三少爺的麵兒。


    還是有人壯膽兒問:“陶家那小子說耿三少爺要招人,當時跟我們那片兒招了幾十號人呢。”


    耿不散聳肩冷笑:“耿府招人?我咋不知道,幾十號人,我耿府是要重新起多大宅子,要幾十號人。伺候的人,就你們,耿府還真瞧不上。我耿府的大廚,那都是宮裏出來的,要壯勞力幹啥?耿府的米多,缺吃飯的人?”


    這話說的,那些人麵麵相覷,還真沒話接。


    大管家福伯嘴角抽了抽,這還真敢說。


    大管家清清嗓子說:“冤有頭債有主,該找誰找誰去。耿府可不是什麽軟柿子,想拿捏耿府,那是不可能的。散了,散了。”


    人群裏不知誰喊了一聲:“是陶家小子,走,咱找他去,他得給咱一個交代。”


    這會兒,大家才真正的慌了。不是耿府招的人,三個月了,連封信都沒捎。


    登時就有那婦人哭號一聲:“當家的,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兒。”


    壓抑許久的焦急慌亂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一發不可收拾。哭聲,罵聲交織,嘈雜紛亂。


    輕寒麵無表情,直接上車走人。


    福伯側臉瞟一眼三少爺,心裏一突突,這才真是個咬人的狗。


    不散眯著眼瞧著人都走了,理理衣裳,也抬腳走了。


    不散遠遠跟著那些人。


    陶雲獨門獨戶的小院子門前,這些人直踹開了門,衝進去提溜著陶雲爹出來,大聲吆喝,讓他們交出兒子,給大家一個交代。


    陶雲娘跟在後麵撒潑:“有本事找耿府去,跟我們鬧騰算什麽本事兒。當家的,哎呦,你們要敢傷了我們當家的,我閨女饒不了你們。”


    陶家小子躲在門縫裏往外瞧,急得一頭汗。


    這時不散在門外悄悄敲了敲門:“開門,是我。”


    陶家小子扒門縫瞧見是不散,忙拉開門栓。


    不散一把拉住陶家小子:“跟我走。”


    兩人偷偷摸摸溜走,不散悄聲說:“我帶你找他們去。”


    陶家小子一高興:“你知道他們跟哪兒幹活?”


    不散陰冷的低笑:“那是自然的,這就帶你去。你瞧了回來也好跟他們言語一聲,別一天到晚的瞎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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