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動靜不小,好幾個人的目光已經瞧了過來。輕寒也早已注意到了,微微一皺眉。太郎不高興的瞥了一眼山下,冷冷的說:“過去看看是誰在鬧?”


    “是。”


    山下過去拉住鬧事的軍官,低聲嗬斥:“幹什麽?司令官閣下很不高興。”


    “混蛋,這女人不給我麵子。”


    “記住你的身份,這女人是維持會的幹將,她在為帝國工作。”


    軍官瞪著不甘的醉眼,仗著酒勁還在謾罵。山下陰沉著臉厲聲說:“你醉了,馬上離開這裏。”


    最終軍官嘴裏罵罵咧咧的搖晃著走了。


    小小的鬧劇不過是一絲漣漪,風過浪靜。


    舞會在低迷誘惑的音樂中繼續。李太太絲毫沒有受影響,嫻熟的周旋在場中,豪爽的酒量,別有深意的調笑,風騷嫵媚的笑容,如同資深的交際花,盛開在小小的大廳裏。


    今日能來的都是極會審時度勢的主,明眼人打眼一瞧就能知道輕寒在武田太郎心中的分量,也就掂量出這位耿副鎮守使在奉天的地位。所以,輕寒今兒可謂炙手可熱,身邊人來人往,極力討好之人接連不斷。輕寒原意也是想融入到奉天人的圈子裏,隻有徹底融入,才能在奉天順利的生存。同時也才能在太郎麵前展示自己的能力,交際能力絕對是一門藝術,隻有擁有極廣的人脈,才會所向披靡。輕寒從不否定這一點,初來乍到,想要成事,就得有人、有物、有消息、有手段。輕寒英俊的外表,儒雅溫潤的談吐,很快與這些見過麵卻又不熟的人熱絡起來。


    整場舞會上,輕寒挺拔的身影極為耀眼,為了不使太郎覺得尷尬,輕寒總是把急於想和武田太郎搭上話的人拉到太郎麵前,輕鬆隨意的聊天,讓太郎並不會感覺到冷落。武田太郎幾天來的差心情有了極大的緩和,眼前的繁榮似乎就是奉天的未來,讓武田太郎覺得前途一片光明。


    舞會很晚才結束,輕寒回到家已是午夜。


    盡管睡的晚,早上輕寒依舊在固定的時間睜開了眼睛,洗漱後下樓。客廳裏,槐花正吩咐關嫂子和王嫂子擺早餐。


    “寒哥。”


    輕寒看一眼槐花帶著淡淡的青色的眼圈,心裏一軟。


    柔聲說:“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整天沒事閑著,啥時候都能睡。倒是寒哥,忙到半夜,今兒還得忙。”


    輕寒寵溺的摸摸槐花的烏發,附耳低語:“我怎麽聞著酸味了?”


    昨晚輕寒回來的晚,槐花一直沒有睡,一直等著輕寒,自然也聞到了輕寒身上濃烈的香水味。


    槐花低垂著眼眸,撅起薔薇色的粉唇,賭氣的不理輕寒。


    輕寒低低的一笑,低沉渾厚的笑聲仿佛有魔力一般穿透槐花的耳膜。小丫頭瞬間紅了臉,也紅了眼,抬起委屈的水眸飛快的看一眼輕寒。


    輕寒歎息一聲,攬住槐花,握住小丫頭的小手,強行把略有薄繭的小手按在胸口,附耳低語:“小丫頭,從來沒有人住進過這裏,隻有你,我的傻丫頭。在這裏,從來沒有離開過,也永遠不會離開。小東西,這輩子都不能離開,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槐花小臉通紅,火燒一般,嬌羞的伸手推了輕寒一下,低聲說:“我不理您。”


    輕寒低沉的笑聲充滿愉悅,雙臂用力的摟住槐花,溫柔的吻了一下眼前白皙的小耳朵,低聲說:“嗯,不理?既然不待見我,今晚就不回來了,有人正急不可耐的鋪床掃榻求我去呢。”


    槐花原本火燒似的小臉瞬間蒼白,瀲灩的水眸頃刻溢滿了霧氣。伸手環住輕寒的腰,小臉貼在輕寒的懷中,低聲說:“不,我不許,不許。”


    軟糯的聲音撓的輕寒的心酥軟酥軟。


    輕寒寵溺的低語:“忙過這陣子我們結婚吧,嫁給我好嗎?”


    槐花的小腦袋埋在輕寒懷中,聞言頻頻的點著小腦袋。


    “嗯,結婚。不許您不回來,不許您喜歡別人。”


    “不會。”


    槐花氣來的快也去的快,急忙推開輕寒紅著臉說:“吃飯吧。”


    早飯後,槐花一如既往的替輕寒整理一下衣服,乖巧的送輕寒出門。


    旭日東升,微風拂麵,晴空萬裏,一碧如洗。佐藤站在車旁,禮貌恭敬。


    台階上,輕寒低聲說:“一會兒去找一下關老師,就說他讓我打聽的人明兒下午在秋田飯店302房。”


    “嗯,知道了。”


    “記清楚了?”


    “嗯,記清楚了,關老師讓寒哥打聽的人明兒下午在秋田飯店302房。”


    輕寒微笑著抬手摸摸小丫頭的烏發,走下台階上了車。


    槐花注視著輕寒的車絕塵而去,直到看不見影子,才慢慢回身進了門。


    第二天早上,位於鬧市的秋田飯店門前一如既往地熱鬧,車如流水馬如龍,鱗次櫛比的店鋪早早開了門,小商販們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川流不息的人群,絡繹不絕。


    今兒門口多了一個擦皮鞋的漢子,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也不知幾天沒洗臉了,髒的看不清楚五官,一副邋遢的模樣,擦鞋攤擺在飯店的對麵,隔著馬路正對著飯店的大門。


    誰都沒注意到,邋遢的漢子有一雙精明銳利的眼睛,藏在淩亂的劉海下。漢子微低著頭,仿佛隻盯著路過人的腳,時不時吆喝一聲:“先生,擦鞋不?”


    其實那雙眼睛一直盯著飯店的門,進進出出的人看的清楚仔細。


    中午,一臉春色的李太太打扮的花枝招展,扭著腰走進了秋田飯店。


    不一會兒,一名身穿長袍的儒雅男人坐在了馬路對麵的鞋攤上。男人頭戴黑色禮帽,帽簷壓的很低,鼻梁上一副金絲邊眼鏡,上唇留著修剪的整齊漂亮的胡子。


    邋遢的漢子一邊給他擦鞋一邊低聲說:“關老幺的姑娘進去了。”


    “看清楚了?”


    “沒錯,是她,關麗麗,爺們家姓李。”


    “沒見關翠花進去?”


    “沒見,有一個算一個。這關麗麗可比關翠花壞多了,從小性子就野,心狠手辣的主。”


    “好,按計劃進行。”


    “好。”


    擦完鞋,儒雅的男人起身穿過馬路,走進秋田飯店。


    秋田飯店是日本人開的,幾個月前還是鴻福飯店。日本人占了東三省,滿洲國成立了。鴻福飯店的老板才露出真麵目,原來是早年就隱藏在奉天的日本人。鴻福飯店改了名,成了現在的秋田飯店。


    秋田飯店總高三層,俄式建築,恢弘大氣。一層前廳的接待櫃台寬敞明亮,一溜兒的沙發,精致的茶幾。後廳是大型餐廳,穿過餐廳往後院去,是一間更大的廳,常用來舉辦舞會、酒會、慶祝會。二層三層都是客房,二層是普通客房,三層是貴賓房,房間更為寬敞,有獨立的盥洗室,個別房間甚至是會客室和臥室隔開的。會客室除了沙發還配著方桌,可以用來打牌娛樂。


    302房就是這樣一間豪華的客房。李太太扭著腰走進房間,誌得意滿的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四下看看,去去熱氣。然後起身走進簾子那邊的臥室,坐在梳妝台前,前後左右仔細打量自己的妝容,自認為無懈可擊。然後對著鏡子風騷的一笑,起身走到會客室,坐在沙發上,腦子裏全是英俊挺拔的耿先生。


    李太太正沉靜在猥瑣的遐想中,房間門突然被推開了。露出一張油膩醜陋的老臉,一臉猥瑣的色眯眯笑。


    矮胖的男人直接走到李太太身邊,緊挨著李太太坐下,一邊動手動腳一邊色眯眯的說:“怎麽,你男人昨晚沒喂飽你?”


    李太太嚇了一跳,回神瞧了男人一眼,馬上媚笑著說:“死鬼,你怎麽知道俺來了?”


    “就你那騷樣,隔著五裏我都能聞著味。”


    男人正是飯店的老板秋田,已經在奉天混了十幾年,張嘴閉嘴那就是一地道的奉天人。說著話就急不可耐的動手動腳。李太太眼裏閃過一絲不耐和嫌棄,看看牆上的鍾表,一點才過一刻,時間還早。心裏一安,隨即立馬換上一副媚笑。


    “瞧你那猴急的樣兒,飯還沒吃呢。”


    “餓成這樣了?你那男人莫不是真不行?說我猴急,連飯都沒吃就來了,到底是誰急?”


    “肚子可餓著呢,一會兒不盡興可別怪。”


    “行,行,行,先吃飯。”


    秋田伸手按了鈴。


    很快進來一位服務生,看見秋田摟著李太太,一臉平靜,早已見怪不怪了。


    “老板好!”


    “去弄點飯菜上來,順便帶壺酒來。”


    “是,老板。”


    “快點。”


    服務生出門後,秋田依舊動手動腳的說著渾話。


    門外,儒雅的男人從樓梯口走過來,抬頭看見302房的門號,前後看看沒人,悄悄的把耳朵貼在門上,裏麵的說話聲清清楚楚。男人心裏暗罵一句,皺皺眉頭,隨後又裝作漫不經心的邁著沉穩的步子離開了。


    秋田和李太太吃飽喝足,動靜極大的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直到三點多,秋田才一臉滿足的走出302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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