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管家點了點頭,看出紀輕冉的不對勁,微微嚴肅了幾分地說道。“我知道,小紀少爺,是出什麽事了嗎?您的臉色真的不太好。”紀輕冉沒力氣再應付此刻鄭管家的問題,他微微抬起頭,聲音幾乎是飄在雲端一般的輕柔無力。“那您知道一一我這十幾天,都被顧承執囚禁的事情嗎?”鄭管家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幾乎下意識地想要反駁道。“可是這十幾天裏,您每天都有按時出門,和我一起去醫院看望林先生啊。”紀輕冉臉上擠出了一個比哭更加難看的微笑。“鄭伯,您就沒有發現跟著您出門的那個紀輕冉,有什麽不對嗎?”紀輕冉這番話一說出口,饒是鄭管家再如何不可置信,回想起這十幾天裏顧承執對他閉門不見,而每次他都是和紀輕冉黃昏,乃至傍晚才出門,而小紀少爺比以往更加沉默而冰冷的種種蛛絲馬跡,終於也想到了紀輕冉想到的那種可能。“您是說一一這十幾天裏一直去醫院探望林先生的,是大少爺?”紀輕冉緊攥在的指尖幾乎要扣進血肉裏來。“鄭伯,”紀輕冉閉了閉眼,艱難地說出了自己想到的那種可能,“顧承執為什麽要扮成我的樣子,代替我去看望林叔,卻一個字都不告訴我?”在這十幾天的煎熬裏,他幾乎真的要以為顧承執快要成為前世冷戾無情的厲鬼,甚至到夜深人靜之時,想到林叔因為失去他的消息而蹤影可能加重病情,紀輕冉甚至會因此而對顧承執生出說不出的埋怨和遷怒。為什麽要為了他一時情急的毀諾,對他加以這麽嚴重的懲罰?難道看著他苦苦哀求,顧承執就沒有一點不忍心嗎?諸如此類自怨自艾的想法總會在夜深人靜之時總會湧上他的腦,有時紀輕冉甚至會忍不住懷疑,顧承執對他的真的是愛情,而不是什麽視為己物的占有欲使然嗎?可是,他卻如何也沒想到,顧承執竟然在囚禁他的同時,不惜耗費陰氣去看望林叔。想到顧承執曾經斬釘截鐵的說著如果不是他,男人根本不會看重林明軒的話,紀輕冉心酸甜苦辣各種滋味雜然湧上,他的眼眶一紅,這些天一直隱忍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崩潰的堤口。因為認定了他最重要,所以顧承執哪怕被他的毀諾傷到了,為了不讓他們彼此之間留下真正的間隙,男人也還是不發一言地考慮著他的感受,不顧外在風險地去看望林叔嗎?—想到林叔已經由危轉安的身體,紀輕冉幾乎不敢再想,顧承執到底是付岀了怎樣的代價,才能做到這一切的。而看著紀輕冉失魂落魄的麵色,鄭管家心無聲地輕歎了一聲,老人安撫著拍了拍紀輕冉的肩膀,主動地寬慰著紀輕冉。“您別難過,大少爺既然這麽做了,肯定不是被人脅迫,而是他自己就心甘情願的,”為了轉移紀輕冉的愧疚,鄭管家故意斥責道,“小紀少爺,您也別心軟,您說這十幾天裏,大少爺把您囚禁起來了。他是歲的孩子嗎?還做這種分不清輕重的事情,要是出了個好歹怎麽辦,我說您就應該再冷他幾天,讓他知道好歹……”紀輕冉搖著頭,近乎盈出水霧的眼神製止著鄭管家繼續說下去。“是我不對,”紀輕冉忍著喉的哽咽,努力為顧承執辯解道,“我知道他的心結在哪裏……我還,我還又騙了他,他就是一時生氣,也沒有對我做什麽,我這些天都被好吃好喝地供著,沒有出什麽事,您別,別怪他……”看著水靈靈的白菜主動為自家拱著的豬開脫,鄭管家心縱使有些偏向顧承執的,此時此刻也生岀些不忍來了。多好的一個孩子啊,他們家大少爺怎麽作天作地,就是不好好和人過日子,總要生出些表麵欺負人,背地裏心疼得不得了的事情呢?又不是幼兒園的孩子了,怎麽突然變成了這種青春期男生就愛欺負喜歡的人的性格?然而一想到大少爺終歸沒什麽戀愛經驗,陷阱戀愛腦裏也沒有辦法,鄭管家也不好在此時太過改口,嘴邊想要繼續斥責顧承執的話頓了下來,鄭管家換了另一種沉重語調開口道。“大少爺他啊,也是和他爺爺一個塞牛性子……”紀輕冉心本來滿滿自責和內疚,此時也不由被鄭管家的話吸引著,逐漸入神地聽了下去。“您不知道,這份家業就是顧老先生掙下的,顧老先生還在的時候,最看重的就是他這個孫子,當年的顧先生無心家業,心思總放在歡場上,所以顧老先生當初訂立遺囑的時候,就是越過了顧先生,直接將名下的所有資產都傳紿大少爺的,顧老夫人一死,老先生幾乎就丟下一切陪她去了,而全部家產都跨過子輩,留給了孫輩的大少爺。”紀輕冉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從鄭管家口裏聽到這樣一段顧家豪門秘辛。“或許也因為這樣,顧先生始終不太喜歡大少爺這個過於病弱,而且占據了家族公司太過股份的孩子,再加上大少爺身體本來就弱,幾乎是常年住在醫院,靠著源源不斷的醫療資源才撐到成年。後來顧夫人死後,顧先生娶了現在的繼夫人,連帶著生下了現在的二少爺,父子倆一直都親近不起來。”不想多談這一方麵的事情,鄭管家岔開了話題,微歎一聲說道。“所以大少爺從小就不懂得怎麽討人歡心,他總是以最嚴苛的方式要求自己,更是沒有多少對人好的經驗,不管商業上的段多成熟,他在感情上就像一個毛頭小子,不比八歲的孩子強上多少,所以大少爺要是喜歡了人,就像個傻子一樣就想把人摟在身邊,最好能把那人綁在身邊,哪裏也去不了,眼裏心裏隻能看到他一個。”鄭管家一字一句說得輕如雲煙,然而卻如同重錘一般一字一句重重敲在紀輕冉心間。“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如果大少爺喜歡上的是一株刺,哪怕被刺到血肉裏,他也能一個疼字都不喊,哪怕那刺刺穿了他的心髒,他死也不會撒。這種人啊,哪怕你不管多喜歡他,被他喜歡上了,你也會覺得頭疼,會覺得煩。小紀少爺,我真的不怨您,我知道的,大少爺這種死性子一天不改,你遲早還會被他惹出更多的氣。”“可他是個死人了,他就認死理,”鄭管家不由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在大少爺沒有遇到你之前,有時候我甚至覺得,配合著二少爺把他請走,或許對於顧家,還有大少爺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畢竟我現在眼睜著一日,大少爺或許還能聽我一句話,不做出什麽殺人犯法,滅絕天理的事情。”鄭管家的臉色變得極其凝重,“可是,如果我閉上眼了,這世上連一個大少爺願意聽勸的人都沒有了,大少爺該怎麽辦?顧家怎麽辦?我是小時候就跟在顧老先生身邊的,我能看著大少爺因為一點怨恨,就將顧家百年的全部家業付之一炬嗎?”“所以,小紀少爺,不管你怎麽怨大少爺,我覺得都不怪你,大少爺他有時候真的是做得過了,我覺得是個人,都不能忍著在一個聽不進人話的鬼身邊呆一輩子的,可是,我能怎麽辦呢?”鄭管家的眼流出了淚水,“那是我看著長大的大少爺啊,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他送死呢?”“所以,小紀少爺,答應鄭伯好不好?無論大少爺做出什麽事,你打他也好,罵他也好,就算忍無可忍,能找到一個高人把他降服困住了也罷,你就當鄭伯自私吧,你隻要呆在大少爺身邊,大少爺身上就還能有一點人氣,你就能讓他不變成那種濫殺絕天理的厲鬼。為了你,他還能裝出一副人樣,可如果沒了你,連個人氣都沒有的大少爺,那就真的成了無法無天的厲鬼了!”紀輕冉定定地聽著,他從來沒有想到看著一心向著顧承執的鄭管家心,原來除了顧承執之外,還有這許多的惦念和顧慮,而他也沒有想到,原來自己之於顧承執而言,也如同牢籠對於凶獸而言,有著這樣束縛而穩住顧承執身上最後一絲人性的重要意義。再想到自己夢朦朧聽到的,仿佛是顧承執輕聲說出口的“殺了”“顧承執”之類的詞語,紀輕冉陡然感覺到仿佛從心尖泛起的一種餘悸。顧承執,到底想做什麽?到了此時此刻,再想起顧承執曾經問他是否要離開的話,紀輕冉陡然想明白,那從來不是一個顧承執願意大發慈悲,放他離開的選擇,而是又一個赤裸裸的陷阱。然而是陷阱又怎麽樣呢?顧承執就在懸崖底下,他怎麽能眼睜睜看著男人在黑暗之獨身前行,而不躍下去陪他?“鄭伯,您不用擔心,不用您說我也會好好看著他一杯的。您知道顧承執現在可能在哪裏嗎?”☆、第85章:鬼打牆鄭伯思考了許久,為難地皺起了眉。“大少爺一直有他自己的心思,以前裏除了他的房間之外,一般不會喜歡到其它地方,不如您去大少爺的房間看看?我去其它的房間找找看。”紀輕冉毫不猶豫地一點頭,等到他和鄭管家急匆匆走出房間,看著客廳沙發裏端坐的林叔的時候,紀輕冉才陡然想起了林叔被顧承執假扮的他請來的事情,紀輕冉快走幾步,半蹲到了林叔身旁,他有些歉疚地小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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