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呐,阿雲,如果不當勇者,你有沒有其他想做的事情?”】


    成為勇者後的第十年,在一個晴朗的午後,太陽突然這麽問到。


    坐在躺椅上吃冰淇淋的雲閑鶴迷茫的眨了眨眼,因為叼著勺子,說話的聲音含含糊糊的:


    【“做什麽都可以吧。而且,我成為勇者,是因為他們許願,現在願望已經實現了。”】


    【“…不恨嗎?”】


    【“什麽?”】


    幽靈突如其來的話讓雲閑鶴愣了一下。


    躺椅上的眾人看著他迷迷糊糊的樣子,皆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棉花斟酌了一下,稍微解釋道:


    【“新紀元開啟,是因為世界經曆了大災難後重置……啊,已經恨過了啊……等等,如果被損壞的話,當初宣泄情緒的主導是、天道…”】


    耳邊的聲音影影綽綽的逐漸模糊。


    這段記憶太遠了,


    雲閑鶴隻記得自己當初聽到一句‘恨過’,還沒想明白是什麽意思,就被先生岔開了話題。


    眼前的畫麵霧化消散。


    在夢裏失去一大桶冰淇淋的勇者歎了一口氣。


    都在夢裏了,好歹讓他吃個夠啊……


    場景轉換到秘密基地中,身形變成小孩子的雲閑鶴半闔上眸子深吸了一口氣。


    成片的「雅契黎娜」隨風搖曳。


    白色長發的少年蹲在他身前,那雙白金與月白雙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獻寶似得捧著一大把星石遞過來:


    【“全部都給你哦。”】


    【“天天?”】


    【“嗯?怎麽了?”】


    天道的化身歪著腦袋,那些裝飾在他頭發上的星石碎片淅瀝瀝的落在了地上,將那一小圈的「雅契黎娜」全都染成金藍雙色。


    【“我為什麽會睡在這裏?”】


    修長的手指微微攥緊,本該堅不可摧的星石都因此產生裂紋。


    【“天天?”】


    【“…隻是累了,睡了一覺而已。”】


    破碎的星石叮叮當當的落進腳下的草叢。


    神明寬大的手掌輕揉著小家夥的腦袋,旋即輕輕將其整個擁入懷中。


    【“天天?”】


    【“…我會保護好你的。”】


    輕飄飄的聲音裏帶著常人不易察覺的顫抖。


    被星海氣息包圍的基石聽到祂斬釘截鐵的承諾:


    【“絕對。”】


    ·


    淩晨一點半。


    病床上沉睡的勇者蹙了下眉,微翹的睫毛輕顫,半睜開的異色瞳裏帶著點迷茫,轉瞬清明。


    鼻尖縈繞著消毒水的味道,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在哪兒。


    房間裏能聽到小聲的話音和按手機鍵盤的聲音。


    見沒人注意到自己,雲閑鶴閉上眼睛先看了一眼係統麵板。


    臉盲、失音、失眠外加一個凝血障礙。


    ‘得益於’最後一個懲罰,手掌上原本還有點愈合跡象的傷口不肯再進一步,拖到現在直接發炎。


    雲閑鶴能看到那個‘發炎’後麵跟了個帶著括號的進度條。


    這是說,如果再不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話,它就要搞個發燒出來給他看看了。


    “他睡了多久?”


    “剛過去12個小時。”


    聽到這話的鬆田陣平輕嘖了一聲,伸手拿過一個蘋果哢哢一頓啃。


    “辛苦你了鬆田。”


    “說這話就見外了光。”


    “嗯,到時候請你跟hagi吃飯。”


    “哦呀?那你到時候可要做頓好的,味道至少也得達到這個三明治的水平。”


    說著鬆田陣平指了一下床頭桌上的那個油紙袋子,有些好奇的搓了搓下巴:


    “不過這個三明治是哪家的?味道竟然跟光你做的不相上下。”


    “偶然發現的。”


    畢竟是他當初教出來的。


    “唉……究竟什麽時候才會醒?也沒發燒……”


    搭在額頭上的手帶著點涼意,還沾著蘋果的水漬。


    剛看完係統麵板的雲閑鶴克製住睜眼的動作,思索著該怎麽才能解釋自己突然失聲這個問題。


    總不會是今天吐血的時候、


    不,他們肯定已經趁他睡著的這段時間,讓醫生做過全方麵檢查過了。


    也就是說這個說法行不通。


    又沒磕到腦袋,正常人怎麽樣才能突然說不出話呢……


    受刺激了?功能性失聲?


    可他是完全失聲,一部分症狀不對,再說他今天也沒受刺激啊……


    百思不得出路的勇者微皺起了眉頭。


    床邊的兩人以為他是身體不舒服或是做噩夢。


    諸伏景光還仔細的幫雲閑鶴撫平了眉心。


    使出畢生演技來裝睡的人:……不敢動、一點也不敢動。


    就這樣,雲閑鶴硬是閉著眼睛像是木頭樁子似得躺了一個小時。


    這一個小時裏,


    從最開始想著怎麽找借口到放棄,再到計劃出逃,


    以及最後想著要不要幹脆一個麻醉彈把兩個人放倒直接就跑。


    內心對醫院的排斥在叫囂。


    陰暗低沉的思緒不斷翻騰著,像是黑色的浪潮,一次次拍砸在靈魂上。


    直到聽諸伏景光跟鬆田陣平商量倒班守夜的時候,快忍不住的雲閑鶴在心裏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好好好,這樣的話從醫院逃出去的幾率就、


    “東西帶來了嗎?”


    “當然。”


    正當雲閑鶴想這倆人在說什麽的時候,就感覺有人從被窩裏扯出他的手腕。


    然後就聽一聲清脆的哢嚓聲。


    用手銬把自己跟雲閑鶴拷在一起的鬆田陣平朝諸伏景光比了個大拇指。


    “這下子絕對跑不掉了!”


    裝睡的勇者:……???


    太過於震驚,以至於雲閑鶴下意識睜開了眼睛。


    “哎?醒了?”


    雲閑鶴的裝睡很成功,至少諸伏景光和鬆田陣平剛才沒看出來。


    看著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像是被驚醒一樣的人,諸伏景光緩聲安慰道:


    “隻是怕閑鶴你趁我們不注意走掉。”


    人醒了,也就沒有繼續拷著的必要了。


    鬆田從口袋裏摸出鑰匙三兩下解開手銬,表情看起來似乎還有點可惜。


    不是、你在可惜什麽??


    雲閑鶴看了鬆田陣平一眼,慢吞吞把手收回被窩裏,整個人也跟著往裏縮了一下。


    擁有‘臉盲’屬性的勇者無法從長相上看出誰是誰。


    不過從剛才的對話中他可以判斷出,手上拿著一副手銬的是鬆田陣平。


    衝鋒衣很好記啊,陣平先生。


    那麽他旁邊那個穿著休閑運動外套的就是光先生了。


    怎麽穿的跟下午不一樣、哦,對,那件衣服肯定粘上他的血了。


    一直以來都是被看得太清楚所困擾的勇者表示,這種像是每個人臉上都貼了一張用作遮擋的紙的病症,


    好像還蠻好玩的?


    像是猜猜看。


    見雲閑鶴好像沒什麽反應,鬆田陣平伸手在對方眼前晃了晃:


    “嚇到了?不是吧,膽子這麽小?還是你不喜歡這東西?”


    “身上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喝水嗎?”


    說著諸伏景光從一旁的桌子上倒了杯溫水,順手按下牆上的呼叫鈴。


    縮在被子裏的雲閑鶴沒說話、也說不了。


    他甚是心虛的接過對方手裏的水杯小口抿著。


    在諸伏景光眼裏,就是自家剛蘇醒的孩子呆呆的接過了水杯,有些害怕(?)的縮在床頭,低垂著腦袋看起來很是不安。


    “閑鶴?我們一會兒檢查完,如果沒有事就出院好不好?”


    聽到這話的勇者連連點頭,心底為光先生的體貼比了個大大的讚。


    “你這小子是什麽了?總不會是真被嚇到了吧?”


    鬆田有些不自在的將手裏的手銬揣進口袋裏,抬頭看了一眼旁邊的諸伏景光一眼。


    還以為自己又觸及到對方記憶裏什麽禁忌的諸伏景光一僵,語氣有些沒底:


    “抱歉、是我出的主意。沒事的閑鶴,這裏沒人會傷害你的。”


    “我們也沒有其他意思,你理我一下?”


    對這種事情有過一些不好的記憶,但還沒到ptsd程度的勇者抬頭朝兩人笑了笑。


    看到對方那個笑容的鬆田陣平一副世界末日的語氣:


    “完了,光,人被我們嚇傻了。”


    隻是想讓兩人不用擔心的雲閑鶴:……


    “閑鶴?你、”


    諸伏景光蹙眉將眼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語氣有些懷疑,


    “你、……說不出話了?失語症嗎?今天中午的時候還好好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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