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爸裴媽的假期快結束了,倆人開著裴戎的車上街買了一堆東西,有自己用的,也有帶回去送人的。裴媽路過珠寶店的時候,還進去挑了兩個玉掛件:一對龍眼大小的瓶子。裴媽知道,瓶子的寓意是平平安安。


    兩個孩子都沒有父母在身邊,一個是父母早亡,一個是父母不在身邊,如果能互相關照,那是再好不過。至於人家孩子能不能被裴戎追到手,裴爸裴媽已經打定主意不打聽。就像裴老說的那樣,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做父母的,既然信得過自己的孩子,那就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默默支持就夠了。


    這個假期,裴爸裴媽都過的頗有感觸。自從他們放軟了態度,裴戎對他們的態度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們的兒子,就像一隻褪去了渾身尖刺的小動物,驟然露出了硬皮下麵隱藏的柔軟。甚至有一天,當裴媽無意中看見了兒子身上的傷疤時,裴戎居然像個孩子似的跟他撒起嬌來,告訴她:“中槍的時候可疼了。”


    裴媽的眼淚頓時就下來了。


    當時裴戎剛從浴室裏出來,頭發濕漉漉的,身上隻套了一條大褲衩。前胸後背的傷疤一覽無餘。最觸目驚心的,就是左肩和腹部的兩個圓形的傷疤,裴媽認識,那是0.45大口徑手槍留下的傷疤。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某個時刻,她差點兒就失去了這個唯一的孩子。


    跟生命相比,其他的事情又算得了什麽呢?


    裴媽歎了口氣,把兩個首飾盒收進包裏。轉頭看見裴爸似笑非笑的眼神,還很不樂意地白了他一眼,“看什麽看,老娘拿自己薪水買的,用不著跟你打報告吧?”


    裴爸也挺無奈,“張大校,我什麽都沒說好不好?”


    裴媽看著他臉上那種“哎呀,我什麽都知道,但是我什麽都不說”的表情,心裏越發恨得牙癢癢,“有時候,什麽都不說才最煩人!”


    裴爸,“……”


    果然,再彪悍的女人也還是女人。當她心情不那麽爽,並且打定主意不講理的時候,那是誰也沒法子跟她講理的。


    裴爸裴媽回到家的時候,還沒進門就看見院子裏停著一輛以前曾見過幾次的黑色牧馬人。兩個人頓時緊張了起來。


    裴爸看看手表,“不應該啊,小戎這個時間還沒下班呢。”


    “那就是爸把人帶回來的。”裴媽囑咐裴爸,“等會兒見著人,廢話可別說,也別問人家孩子的私事,也別問他跟小戎之間的事。好好招待客人就行了。”


    裴爸,“……”


    裴爸心裏覺得裴媽的表現簡直莫名其妙。這些話,怎麽看都是她在提醒自己好不好……


    夫妻倆拎著東西進了門,看見裴老正坐在沙發上喝茶。廚房裏傳出鍋碗瓢盆的聲音,還夾雜著方姨的笑聲和青年人溫潤清朗的說話聲。


    裴老從報紙上抬起頭,“回來了?”


    裴爸裴媽假裝剛剛發現家裏來了客人,假模假式地問裴老,“家裏有客人啊,您怎麽讓客人直接進廚房去了?”


    裴老抖了抖手裏的報紙,“是小七,他正跟小方學著做蔥油雞呢。”


    聽見客廳裏傳來的說話聲,小七從廚房走了出來,笑微微地跟裴爸裴媽打招呼。


    裴爸裴媽不是第一次見小七,但是這一次見麵,或者是雙方的心態都發生了變化,感覺也隨之變得不一樣了。至少兩個做長輩的開始試著平心靜氣的跟這個年輕人相處。小七性子淡,但是在長輩麵前的時候卻素來有問有答,不會失禮。裴媽開始覺得這孩子別的不說,這副好脾氣就比她那個土匪似的兒子強出了好幾條街。


    小七本來就靈透,看到這架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被長輩接納,這是以前他想想都覺得不可能的事,而現在,竟然真的在他眼前實現了。


    裴戎中午一般是不回家的,等他晚上下班回家,坐在飯桌上了才知道他爺爺大中午的把小七拐回家吃飯了,頓時就有點兒不高興。


    “怎麽也沒人跟我說一聲?”


    裴爸裴媽假裝沒聽見,若無其事的繼續吃飯。裴老掃了他一眼,覺得他這個問題問的簡直莫名其妙,“告訴你幹嘛?你不在家,小七還不能過來陪我們這些老的吃一頓飯了?這個家裏他又不是隻認識你。”


    裴戎挺憋氣地看著他爺爺,“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啥意思?”裴老覺得更加不理解了,“怕你不在場,我們把小七分著吃了?”


    裴戎,“……”


    “吃飯,吃飯,”裴媽給兒子夾了一塊雞肉,“這個是中午剩的菜。小七親手做的。你方姨還說小七手巧,看一遍就做的像模像樣。”


    “真的假的?”裴戎夾起雞肉放到嘴裏嚼了嚼,臉上流露出類似於陶醉的表情,“這個味道可是一點兒不比方姨做的差啊。”


    裴爸裴媽的表情都有點兒微妙,大概是沒想到自己兒子能肉麻到這種程度。裴老卻一本正經地點頭,“小七這孩子是很聰明。可惜的是被慕容家給耽誤了,沒好好上學,要不這孩子真了不得。”


    裴戎忙說:“小七會的那些正規學校裏也教不了,你拿你們那些曆史係的藝術係的學生跟小七比比,我看沒有幾個能比得上小七的。”


    裴老也無奈了,“我又不是在說小七的壞話,你至於麽?”


    “我就隨口一說,”裴戎嘿嘿一笑,諂媚的給老爺子夾菜,“爺爺,吃菜,吃雞。”


    裴老搖搖頭,“我知道小七聰明能幹。今天他還給你陳伯伯省了二十來萬呢。”說著就把他們今天白天的事兒說了,又說:“那人說是一品堂的掌櫃給鑒定過的,結果把老楚也哄弄進去了。要不是小七在,隻怕老陳真要動心。畢竟建窯少見。”


    幾個人都是外行,聽不懂太專業的話,不過裴爸裴媽聽出了小七又給裴老長臉了,裴戎聽出濱海這地方又出現了新品種的假古董。這個事兒可大可小,雖然沒出什麽亂子,但是裴戎的警覺心還是提醒他,有必要好好查一查,說不定跟之前那樁造假案有什麽瓜葛……


    好吧,最重要的是,他又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約會他的心上人了。


    裴媽放下手裏的筷子,衝著兒子招了招手,“讓你爸洗碗,你跟我來,我有東西給你。”


    “給我?”裴戎詫異了一下。他知道他媽是個直統統的脾氣,什麽禮物浪漫那一套是不怎麽玩得轉的。


    裴媽點點頭。


    裴戎放下筷子跟著裴媽進了大臥室,裴媽從包裏取出兩個一模一樣的首飾盒,推到了兒子的麵前。


    裴戎莫名其妙地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嘴巴頓時張成了兩個o形,“給……給我的?”


    裴媽歎了口氣,“小戎,你們都要平平安安的……平安就好。”


    裴媽送的東西是兩件,還是一模一樣的兩件。裴戎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摩挲著手心裏細膩涼滑的玉瓶,忍不住伸手抱了抱裴媽。


    母子之間,似乎還從來沒用過這麽親昵的時候。


    裴媽在心裏歎了口氣。裴戎小時候她也是抱過兒子的,那時候小小軟軟的一個肉團子,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男子漢,比她還要高了。


    長大了,該去過自己的小日子了。


    裴戎坐在窗台上給小七打電話。其實兩個人之前就約好了轉天見麵,但是裴戎就是有那麽一點兒按捺不住,哪怕沒有什麽事情要說,也想聽聽小七的聲音。


    從小到大,他還從來沒有對誰產生過這樣一種黏膩的、撕扯不開感情。當小七清潤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的時候,裴戎頓時覺得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舒展了開來。


    “怎麽了?”


    裴戎抿嘴一笑,“想你了。”


    裴戎敏銳地察覺到了小七呼吸的頻率微妙的改變了。沉默片刻,小七不太自然地咳嗽了兩聲,“不是明天見麵麽?”


    “可是今天沒見著啊。”裴戎問他,“你今天被爺爺拐回來,怎麽沒給我打個電話?”


    “去你家吃頓飯還需要你親臨現場給我壯膽嗎?”小七笑了起來,“你爸爸媽媽都很和氣,也沒有問什麽私人問題。不過……”


    “不過什麽?”


    “我覺得他們應該猜到我和你……”


    裴戎笑著說:“他們現在知道我在一門心思地追你,但是你的態度他們有點兒琢磨不透。我跟你說,他們現在的態度要說支持那還說不上,沒到那個程度。但是絕對不會不反對了。差不多就是個放羊吃草的態度吧。在你麵前要是說錯了話,那不是拆我的台嗎?”


    小七似乎笑了一下,“回頭他們猜到你在耍心眼,會不會跟你生氣?”


    裴戎笑著說:“他們也巴望我能好好過日子啊,有什麽可生氣的?”


    小七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曾經的養父母沒有給過他們一丁點兒的關愛,所以與父母一輩相處的經驗他是一點兒也沒有的。


    “他們過兩天要走了。”裴戎說著也輕輕歎了口氣,“這一走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見。對了,到時候一起吃個飯,也讓他們知道,他們兒子也不是在做無用功。好不好?”


    小七猶豫了一下,“那你的謊話不是要戳穿了嗎?”


    “放心,哥會想辦法的。”裴戎問他,“對了,今天你跟爺爺遇到那個事兒,爺爺說真品贗品,在這個圈子裏常見。你是怎麽看的?”


    小七想了想,“我說不好。但是我有點兒擔心,你說喻白從我店裏買走兩件曜變天目盞的仿品,會不會跟今天的事兒有關心?”


    裴戎沒聽懂,“會有什麽關係?”


    小七解釋說:“油滴、兔毫都是建窯曜變的不同品種。建窯這些年頗有些水漲船高之勢,按理說受藏友重視也沒什麽不正常。但是今天那隻兔毫盞仿真度相當高,不像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做出來的東西。而且,我看這人不死心的勁頭,我覺得他還會繼續尋找下一個買主。”


    裴戎反問他,“你是不是還在懷疑慕容家?”


    小七也沒隱瞞,“是。”


    “這裏麵還有些事兒我暫時也不好跟你說。”裴戎沉思片刻,緩緩說道:“不過我會提醒孟軻注意收集這方麵的資料。”


    小七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但願沒有人上當。”


    “嗯,但願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嗯,家人的態度基本上明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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