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子終歸塵埃和風。 saber莫德雷德——回歸英靈座。 見證了這一切的人類少年,整個人不知從哪裏來了很多的疲憊和怠倦。 立夏垂著頭,塌著肩膀,靜靜地看著他的永恒之王。 那雙眼睛,是非常漂亮的清水色。 現在,卡姆蘭之丘的頂上,隻剩他們兩個的身影。 貝爾芬格倚在那棵斜斜的樹下。 被莫德雷德持劍所貫穿腹部的重傷,正鮮血汩汩。 那赤紅色輝煌的,像是夕光滾著一層濃麗的金,在他身上流淌。 拋開夕陽豔麗的光影,隻能看到被血液暈染的深藍布料,在銀白的鎧甲上留下融和了泥土的,汙穢的紅。 氣氛非常安靜,連細細吹過的風都略顯聒噪。 最後,貝爾芬格開口打破沉重—— “到這裏來,我人類的小孩子。” “我……”少年開口後,明顯的愣了愣,“我,可以,過去了嗎?” 他沒想到自己的嗓音會這麽低啞,就像是在壓抑什麽一樣。 立夏的語氣溫吞,很緩慢,帶著韻律奇怪的停頓。 ……是的。 就像是貝爾芬格一樣。 “為什麽不呢?”魔物緊閉著雙眼,向他微笑。 那個笑容不夠好看,也算不上吟遊詩人口口稱頌的陽光雋秀。 但是卻足夠溫和,帶著將要離去之人所特有的靜謐感。 “一切都結束了。”魔物說:“我的小孩子,已經不會再受到傷害了。” “所以……過來這裏吧。” [小孩子,你過來呀。] 他曾經這麽催促著,神秘兮兮的拉著少年的手腕,將他帶到王座之後。 拖出那柄名聲顯赫的聖劍,光輝在他眼前顯現。 現在,他不能動啦。 少年單膝跪在貝爾芬格身前,牽起他躺在泥土上的手掌。 非常冷,沒有溫度的,他的手掌。 那是失血過多所造成的,體溫的流逝。 “莫德雷德呢?”魔物緊閉雙眼,劃破的眼皮吧嗒吧嗒留著血,蓋在他金色的睫毛上。 那粘膩著鮮血的睫羽在顫抖,滾下的血珠像淚。 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少年說著話。 “莫德雷德走啦。”立夏說。 “摩根呢?”他問。 “摩根留在王城啦。”立夏回答。 “梅林呢?”他聲音變得很輕。 輕輕的,輕輕的。 像一場飛往彼方的夢。 “梅林為什麽喜歡花?她是人類?” “……梅林是夢魘和人類的混血,喜歡花是她的愛好。”立夏回答者他,溫和耐心,語氣帶笑。 但是—— “你哭了……?”那麽敏銳,敏銳到不像是他,“為什麽,要哭呢?” “沒有哦。”少年第一次欺騙了貝爾芬格,“我沒有在哭。” 淺淺的,濡濕的痕跡,順著他的臉頰向下。 [你走神啦,人類的小孩子。] “您做夢了,我的永恒之王。” 其實,並不是這樣。 立夏在哭,貝爾芬格也沒有做夢。 他隻不過是稍微有些混淆了夢和現實,畢竟那些綺麗的夢,重複了太多次。 所以才會說出……那些發生過的,並一次次重複過的話。 是的,就像現在,立夏聽他說—— “明明之前也吃不飽,現在也吃不飽……” 緊接著,貝爾芬格微弱的聲音,被卡姆蘭之丘下的嘶吼壓過。 聲嘶力竭裏,絕望的哭泣著。 “——亞瑟。” “不朽的理想。” “不列顛的永恒之王。” 我們,陽光容顏的王。 他有一頭太陽般耀眼的金發,擁有比遊吟詩人更加清脆悅耳的聲音,和綠寶石一般的碧眼。 清澈如湖,正直高潔的王。 “是……誰在說話?”氣若遊絲般虛弱且困倦的,貝爾芬格微微張開眼眸。 赤色的垂淚落入他的眼底,漾開出的湖色無比澄明。 “是您不列顛的子民。” 少年抬手,為他擦拭去滑過臉頰的血跡。 最後,用衣袖裹上掌心,輕輕蓋在貝爾芬格不斷流血的眼瞼上。 “……” 魔物沉默了很久,久到立夏以為他就要這樣沉睡。 他等了很久,才等到對方鼻腔裏呼出的一節氣音。 然後,他在說話—— “明明之前也吃不飽,現在也吃不飽,為什麽卡美洛的人還能露出微笑?” 雖然重複了一樣的話,但很顯然,貝爾芬格與之前的狀態是不同的。 現在的他,已然清醒。 人類少年垂著頭,很安靜的聆聽。 “……又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多麽純摯的目光啊。 純摯得,就像是曾經向少年詢問那些奇奇怪怪的,關於身為魔物的他所不能理解的,人類的一切。 是的。 就像問出‘沒法吃飽’這個問題時一樣。 魔物在問人類,為什麽要來到這裏。 如果說過去的他坐在人王的王位上,享有榮耀、王權,及整個不列顛。 那麽現在的他則完全相反……一無所有。 那麽立夏呢? 貝爾芬格的少年騎士啊,用沒有沾染血汙的,非常幹淨的手,撫摸上他粘著血和泥土碎屑的頭發。 人類少年的回答,也和那個時候一樣,沒有改變。 “——因為,有你在。”第102章 無垢之人 a.d.500 永恒之王亞瑟,長眠於此。 — [因為,有你在。] “因為……我?”魔物聲音裏帶著詫異。 貝爾芬格甚至條件反射的,想要睜大雙眼。 卻隻是在人類少年的衣袖籠蓋下,眼睫微動。 立夏感受到收心下細微的滾動感,眼含笑意。 是的,他知道對方此時所想。 也知道貝爾芬格一時間沒有辦法去相信,隻是這樣一個理由。 事實也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