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源端起茶碗,掀開了蓋子,一股茶香先飄了出來。未嚐甘露味,先聞聖妙香。這是明前的安溪黃金桂。


    他知道王爺剛剛話裏的意思,讓自己稍安勿躁,因為現在涇陽侯說的事情其實比較重要。


    但聽到這裏,他也沒聽出來有什麽重要的地方。


    喝了口茶,隻能耐下心來靜聽。


    涇陽侯繼續說著:“家父以為從此再也不會見到此人,從郴州回來了之後,也忘了這件事。六年前丙寅年科舉,趙永進秋闈得中,第二年春闈進京,這才來我府上,說明了身份。當時我並不知道他與衛國公的關係。”


    “趙永進取三甲同進士之後,卻居然沒有候缺,而是直接進了大理寺,雖然隻是小吏,但也著實屬於手眼通天了。那時候我便猜測,他在京城還有後台。”


    涇陽侯停頓了一會兒,繼續道:“其實我與衛國公也有來往,十幾年前的時候,京城的燕衛所曾經出了一樁貪汙軍餉的案子,當時鬧得挺大的,那時候的皇上命我和衛國公去徹查。就是那時候有了來往,案子之後,兩家也曾密切來往過一段時間,之後因為被人忌諱,說了些難聽的話,我們聽見了也覺著需要避諱避諱,便約束家人,後來的十年間來往也就少了很多。也是因為這個,錢逸陽一直如鯁在喉,與我作對。”


    說到這裏涇陽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看著杯子沉吟了一會兒道:“當時先帝已經病重,三皇子雖然並未顯露野心,但……”


    說到這裏停頓住了,有些遲疑。


    韓耀庭知道,這已經說到了關鍵的地方。


    涇陽侯有些事情連他的兒子都不知道,尤其是與趙永進的來往,涇陽侯世子鄭卓煜都不清楚,所以之前有人去皇上麵前求情,輕饒了錢景亮,鄭卓煜比韓耀庭還稀裏糊塗,拿不準。


    韓耀庭慢悠悠的道:“是不是,涇陽侯更早得到了消息?三皇子有強行奪位之念?還有……錢逸陽帶兵已經南下了?”


    高源震了震!


    涇陽侯站起來了,看樣子是想跪下。


    晉王示意了一下高源,高源忙站起來攙扶住了。


    韓耀庭這才慢慢的道:“不管怎麽樣,事情已經過去了,即便是早知道了些,也未必猜得到後麵的結果,又是這麽大的事情,遲疑自保也沒什麽,保住自己一大家子人是每個人的選擇。”


    涇陽侯老臉通紅,被高源扶著坐下了,嘆氣道:“這件事我確實比別人早知道一些,三皇子異動,就是趙永進告訴我的,還讓我盡快抉擇……又囑咐我,切勿泄露了他的身份。當時我不是很清楚,他怕什麽身份泄露,便和他斷了來往。猶豫之間,一切都發生了,錢逸陽的兵馬突然出現在了京城外圍……想做什麽都晚了,隻能蟄伏。”


    高源皺眉想說什麽,但是看見韓耀庭給自己微微搖頭,隻好閉上了嘴。


    他想問詳細的,當時的情形肯定不會如涇陽侯說的這般簡單,聽著似乎都有很多的內情。隻是王爺不許問,事情都過去了,問也沒用了。但,高源著實覺著憋氣。


    涇陽侯繼續道:“三皇子登基了,衛國公父子被殺,過了一段時間,大約有半年左右,一天夜裏,趙永進府上有人求見,還帶著一個六歲左右的孩子。”


    明顯說到了關鍵,韓耀庭和高源全都注目看著他,仔細聽。


    “說是實在沒地方可去,那天晚上要在府裏借住一晚上。我料想事情沒那麽簡單,便詳細詢問了那個下人。領著孩子來的下人知道所有的詳情,隻是不敢告知。隻說了那孩子身份不同,那天晚上宮裏的侍衛營偷襲去查,他帶著孩子從後門出來的。”


    涇陽侯說到這裏看著韓耀庭道:“已經到了那會兒,我若是還不明白,豈不是傻子了?便問那下人,搜查的人若是詢問趙永進的小兒子身在何處,趙永進打算如何回答?下人便支吾住了。正好,我府裏一位管家同趙永進一樣都是郴州人,有個兒子也是六歲,平常總來府裏外,那天也在,我便將管家找來,許以銀錢,讓他兒子去趙家暫時充當趙永進的兒子。若是無事便罷,出了事的話,再給重金。”


    韓耀庭聽到這裏不由的蹙眉。


    涇陽侯道:“那趙家下人還是不敢說到底什麽事,但感激的很,忙將管家的孩子領著回去了。”


    “孩子送過去之後,倒是掩蓋過去了。趙永進上任不過一年,全家都是從郴州過來的,那孩子一口的郴州方言。昏君不知道聽了誰的密告,來查他的小兒子,結果聽那滿口方言,哪裏還會疑心什麽?那衛國公的嫡孫從未離開京城,怎麽可能會說郴州話?所以,嫌疑徹底洗去,再也沒有人懷疑趙永進這個小吏。”


    “就因為這個,趙永進很感激侯爺。”高源道。


    涇陽侯點頭:“算起來我父親救過他父親,我也算是替他解圍吧,此事過去之後,趙永進親自上門,將詳情說了。原來他祖母是衛國公府的一門親戚,是在衛國公老家湘西那邊的,看中了府裏的一個管家,一定要嫁給那管家,然後便和府裏鬧翻了,最後被府裏除名趕了出去。那管家就是趙永進的祖父。趙永進的父親和他一定要考取功名,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那是陳年舊事,又是衛國公家親戚做的,和衛國公不相幹。趙永進進京赴考,衛國公便已經知道了,讓人好生的安頓,考試的一應物品都是國公府幫著出的,也是衛國公給尋得大理寺的職位,趙永進自然感激。隻是當時的一些官場避諱,且兩家的家務事也不是能對人言的,因此便沒說出來,這樣反倒是在衛國公被昏君殺害的時候,得以保全了孫子。”


    第150章


    涇陽侯說到這裏長長的出了口氣:“其實就是如此,說起來也不複雜。因為一些絲絲縷縷,結果最後趙永進和我關係尚可。現在皇上撥亂反正登基了,保護衛國公之孫的趙永進自然是立了大功,皇上今後的重用,也可預見。”


    高源也吐出一口氣,真是夠曲折的。


    唯獨韓耀庭蹙眉思索,不知道還在想什麽。


    涇陽侯說完了,等著晉王爺的詢問。


    高源翹著二郎腿喝茶,也在沉吟。偶爾的抬眼看看涇陽侯,見他關注的注視著晉王,高源便垂下眼簾。


    韓耀庭琢磨了一會兒,道:“你今天過來說這個,是想告訴我什麽?”


    涇陽侯忙道:“趙永進現在皇上麵前的地位絕非一般,皇上也不會將他看成是任何一派的人,因此他說的話,皇上會聽得。王爺如果對於高大人的事情有些煩惱,我可以去求趙永進,請他幫忙說話。”


    韓耀庭將茶杯放下,起身踱步走到了窗戶邊,背著手看著外麵又思忖起來。


    高源倒是沒說什麽,果然安靜下來就和才進來的時候喊喊叫叫的樣子不一樣了。


    涇陽侯有些不安。


    其實他今天來,應該說是來稟明忠心,依附的意思。


    雖然他的兒子鄭卓煜和晉王關係非常好,但因為隻是世子爺,也沒什麽權利身份,正經的事情上其實都幫不上什麽忙。而涇陽侯府的態度,當然還是涇陽侯本人最重要,世子隻是和晉王年紀相當,所以談的來,說的上話。真正的正經事,涇陽侯的態度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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