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情搖頭,“她家裏人病了要做手術,她這幾天回北京。”“談睿升是她父親?”裴俏詫異地問。在看見談情明顯欲言又止的神色後,她確定了這個信息,“你怎麽一直不說?”“因為沒必要。”談情低下頭解釋,“如果被媒體知道了去大肆報道,肯定會影響談導,實際上我們也確實很多年沒見過麵,兩方都不在意這層關係。”“明白了。”裴俏不再多問他家庭情況,“談導今天第三次手術,醫院外蹲了一窩記者,有人拍到他女兒,發現就是年初陪你過生日的女孩。”談情麵無表情,隻問:“可以麻煩他們別透露出去嗎?她還在上學,承受不了那麽多關注。”“都傳到我這來了,他們早透露了。”裴俏說,“但你放心,公司會盡力幫你引導輿論,絕對會給你塑造出正麵形象。”談情抬頭盯著她,“就不能把我完全淡化掉嗎?”“現在對你們兩邊都沒名譽影響,肯定已經有不少網友知道了,上熱搜隻是時間問題,要是刻意刪貼隱瞞,反而會讓外界往不好的方向揣測,比如懷疑你是……”裴俏聲音一頓,忍住了沒說完整那個詞,“你入行這麽多年了,應該明白大眾為了找樂子能激發多大的探究欲望,況且你競爭對手們每天每夜都盼著你出錯,現在他們可能有機會給你安個‘關係戶’的名頭,咱們隻能搶先引導。”談情默不作聲。“你回去休息吧,別擔心。”裴俏拍他肩膀,“最近不會給你安排采訪的。”臨走前,談情說:“對不起。”裴俏沒聽見,她早一心思撲在工作上。談情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才握緊手機離開。本來按照約定,談情這時該給祝漣真打電話匯報一下情況,但他什麽都沒做,搭上助理的車回家。祝漣真等了太久,實在好奇才主動撥過去。談情很快接了:“小祝,不好意思,我現在嗓子有點累。”“嗯,我不急。”祝漣真馬上說,“你沒被裴姐罵吧?”“沒有,她說相信我們。”談情告訴他。沉靜片刻後,談情又道:“小祝,對不起。”“不,是我那天心血來潮才……要是我不親你就沒這事了。”祝漣真悻悻地說,“可我忍不住嘛……早忘了還有監控了。”祝漣真確實是後悔才這麽說,他早該多聽阿緒的勸告,搞地下情就不該得意忘形。談情說:“平白無故連累你增添壓力,抱歉。”祝漣真:“我可沒壓力,說實話我甚至有點希望公司知道,畢竟他們也拿我們沒辦法,以後還能幫忙瞞好……哎呀,你不要再用這麽可憐的語氣跟我說話了行不行?”談情那邊沒了聲音,祝漣真一看,原來通話已經結束了。他猜一定是裴俏嚴厲地說了些什麽,或者談情自己又胡思亂想,不然沒必要急著回避交流。祝漣真明白自己得給談情更多思考時間,但是,他忍不住。之前忍不住在電梯門關閉之前親吻,現在在也忍不住在掛斷電話後惦記。於是不管談情願不願意,祝漣真還是動身去見麵。這一次他時刻記得監控的存在,到了談情家門也小心翼翼地按鈴。半晌沒動靜,祝漣真其實還記得他家密碼,隻是隨手這麽一試,沒想到電子鎖還真傳出“嘀”的一聲信號。祝漣真猶豫著開門,反正以前被談情允許隨意出入他家,現在擅自進來也不算冒昧。然而屋子裏亮著燈,書房方向還有音樂聲,說明談情應該是在的。祝漣真喊了幾聲名字,卻無人應答。也許臨時出門了。祝漣真推開書房門,看到一台正在播放的黑膠唱片機,不知道哪裏出了故障,音樂斷斷續續,略微刺耳。他把機器關掉,屋內瞬間安靜。書房桌上堆滿了彩色紙片,剪刀和尺子等道具到處散落,祝漣真怕談情收拾時不小心傷到手,便把圓規之類的尖銳工具挑出來擺在顯眼位置。他視線落在一片白紙上——準確地說是“一團”,紙揉皺以後的形狀像雲朵。祝漣真又看了眼旁邊的東西,許多由彩紙折疊或拚湊的圖案,雲朵,披風,還有很多閃粉……令他有幾分眼熟。不過他沒細想,畢竟這些也可能是談笑的東西。祝漣真離開書房,順便給談情打電話確認位置。短暫幾秒的等待後,祝漣真隱約聽見臥室裏響起一陣手機鈴聲。他不假思索地過去推開門,臥室卻也空無一人。祝漣真嘀咕著“怎麽不帶電話出門”,進去試著找談情的手機時,他腳步倏地停住,視線凝固在某個方向——他發現……那聲音好像是從衣櫃裏傳出來的。第56章 初遇2010年9月1日, 天空晴朗,萬裏無雲。這是談情升入高中的第一天,母親特意起早為他煮牛奶煎雞蛋, 但談情實在來不及吃, 走前隻捎了幾小袋三輝麥風麵包。早在七中的錄取通知寄來時,校方就聯係他以新生代表的身份在開學典禮上發言, 他必須早點到校。母親說要送他, 不過這樣做她上班會遲到, 談情幹脆地拒絕。自從家裏的車賣掉後, 兩人就很少有共同出行的機會,談情上學坐地鐵,而母親在五十多公裏外的開發區工作,每天都得趕在七點前坐班車。“綠豆我剛泡進去, 晚上我要是加班,你自己煮一鍋喝。”母親快步從廚房出來找無塵布擦幹淨手,又從袋子裏抓了幾片塞給談情,“拿著去學校擦桌椅,別蹭一身灰。噢對了, 你下午放學回來記得把外麵衣服收了。”“嗯。”談情衝她點頭, “剛開學應該不會有作業, 晚上我做飯吧。”母親視線偏去,猶豫道:“啊……你隻做你自己夠吃的就行。”“那你呢?”談情背上黑色書包,手伸進口袋檢查鑰匙。母親跟著送他到家門口,說:“媽媽可能跟同事吃,我們廠外麵小吃街又翻新了,比以前幹淨,我這幾天都是在那邊買飯。”談情了然, 母親解釋得越詳細,通常意味著隱瞞,她今天大概率又要夜不歸宿。談情沒再多問,道了聲“走了”,輕輕關上防盜門。地鐵裏人滿為患,談情緊握安全拉手站穩,眼睛盯著站點列表,心裏默背了一遍發言稿。十五分鍾後,他跟隨人流乘電梯回到地麵,初秋的容港市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月季和丁香味,偶爾經過花壇濃鬱嗆鼻,對他來說並不好聞。大部分花香都不能得到談情的青睞,尤其經過提煉濃縮的玫瑰,談情經常在洗手台聞見那股濃鬱到令人頭暈目眩的精油味,從小到大一直如此,他始終沒能克服對玫瑰味反胃的狀況。不過既然母親喜歡,談情便盡量遷就。容港七中是全市著名的百年老校,文化底蘊深厚,師資強大,談情能以全校前三的中考成績升入七中實驗班完全是因為今年的考題過難——他對難題總是抱有非比尋常的耐心,這極大增強了他在考試中的競爭力,七中的入學測試他也照樣拿到了足以引起校領導注意的高分。談情的新生發言全程背稿,禮堂大屏幕投映著他自信又謙虛的姿態,台下偷偷玩手機的學生們不約而同地抬頭望他。從出現再到發言結束,他自始至終都是個惹人注目的發光體,因此才開學第一天,他的書桌抽屜裏就多了好幾張匿名字條。三張字跡不同的qq號,還有一張沒留任何聯係方式,不過寫字很秀氣:我是隔壁班的,托人想告訴你一句,你好帥!等我變美了就來追你!談情把這幾張紙展平,收進文件袋裏放好。大部分老師第一堂課隻講規矩和學習要求,作業約等於無,同學們互相還不熟,課間休息時基本都留在自己座位上。談情位列實驗班的花名冊男生第一個,順理成章被班主任選為學習委員。“男生嘛會更強悍一點,督促大家學習時也可以采取強製手段。比起老師,我看你們現在這個年紀更願意聽進同學的話。”班主任說,順手遞給他一摞個人信息表,“來,把這個發下去,班會課之後再收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