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譜,真的離譜,你們信我。”祝漣真的心跳加快,懇切地看向製作人,“談情很聰明的,一眼就能識破我倆,完、完全不搭。”紀雲庭側身打量著他們,“還好,如果換成是我不小心看見你跟付榕很自然很親密地待在一起,確實會震驚,之後再慢慢鋪墊,可信度就高起來了。而且咱們兩年沒聚,某些方麵有點變化,談情能理解吧。”koty不滿地搖頭,義憤填膺道:“我不接受,你們這樣對得起其他隊友嗎?”祝漣真伸腿狠狠踢向koty,剜他一眼。付榕半晌沒表態,視線漠然地下垂,毫不關心討論結果。看出兩位成員都明顯抵觸,編導也不想強迫,隻道:“也不用表現得特別親密,用聊天的方式引導談情就行,我們會寫台詞。”攝像機還開著,若再表示強烈反對,等播出去或許會令粉絲起疑心,說不定會給自己扣個“恐同即深櫃”的帽子,祝漣真不得不顧慮這點。況且從節目效果的角度考慮,觀眾們習慣了風度翩翩且沉穩的談情,自然會想看他接近普通人的麵貌,也更好奇談情麵臨隊友義氣與職業道德時的抉擇。為了節目,祝漣真妥協了:“付榕同意的話,我就沒意見。”付榕抬眼,說:“隨便。”計劃就這樣定好,祝漣真看著編導們胸有成竹的笑容,心虛地低下頭。他知道談情絕對會在第一時間識破,無論之後如何偽裝,也不過是與談情配合演戲罷了。攝像頭安裝在隱蔽位置,工作人員們收拾東西離開,等翌日早晨,對談情的觀察期正式開始。acemon今天要錄節目,談情起得最早,走出房間時,正好遇到從對門出來的付榕。談情打了聲招呼,自然地問道:“你跟祝漣真換房間了嗎?”“沒,我來拿個東西。”付榕淡定回答,垂下整理衣襟的手。他背後的門還沒關嚴實,透過縫隙,外人能清楚地看見“熟睡中”的祝漣真。付榕從容地回到自己房間,談情沒任何反應,隻走上前幫祝漣真關好門。沒過多久,成員們陸陸續續睡醒下樓,聚在一桌吃早餐。按照節目組的指示,祝漣真這時候該悄悄與付榕眉來眼去,然而兩人之間始終橫亙著無形的壁壘,誰也瞧不上誰,隻能低頭互相發微信。聊天記錄內容由編導提供,字裏行間洋溢著曖昧,大家早料到談情不會窺探旁人的隱私,所以接下來的安排,是祝漣真錯把消息發進組合的聊天群中。可惜談情在飯桌上太懂禮儀守規矩,口袋裏的手機嗡嗡振動,他隻掏出來瞄了一眼,直接調成靜音。“祝漣真發什麽呢?”koty這時看著手機問,“別撤回,我還沒看完。”“我發錯了。”祝漣真若無其事,手指不停點動屏幕。談情端起豆漿一口氣喝光,沒有注意到koty臉色異樣。開局不順,成員們依然沉著,畢竟主要目的是防止談情發現隱藏鏡頭,哪怕他沒能表現出特別反應,節目還是能正常錄製下去。休息了一會兒,大家動身前往拍攝地點,上車順序是提前決定好的,可以讓談情隔開祝漣真和付榕兩個人。這一階段沒有特殊安排,祝漣真狀態放鬆,正從包裏翻找耳機,談情卻湊過來問:“換香水了?”耳機細線滑落指尖,祝漣真緊張時會下意識裝傻:“啊?”談情肩膀向他微微傾斜,音量隻有兩個人能聽見:“味道好陌生,不像你。”“是嗎。”祝漣真抬起手臂,聞見了濕冷寡淡的水生調。自己身上確實穿著付榕的衛衣,可這是之後才會引導談情發現的細節,沒想到對方直接通過香水味察覺出違和。不對,這不是重點。祝漣真掌心發熱,他一隻手還留在包裏,手背一抬就能碰到收音裝置。這意味著談情再怎麽控製音量,他們剛才的對話都能清晰地傳遞給音響組。隊友之間熟悉彼此的香水味……在別人看來正常嗎?祝漣真胸中無數,隻得默念“言多必失”,不再理會談情,趕緊戴好耳機隔絕一切交流機會。抵達外景拍攝地後,導演先煞有介事地指導成員們流程,盡管放眼望去有幾十位工作人員,實際整檔節目從頭到尾都是虛構。談情早已進入工作模式,全神貫注聽導演安排。“介紹完溫泉山莊的地理位置以後,你們邊走邊采訪路人,放心提問,反正這條路上你們遇到的所有人都是組裏的。”導演捧著台本滔滔不絕,手在空中配合地比劃,“每個人都會說溫泉水有多神奇,效果如何,你們配合一下作出反應就行,不用太誇張。”紀雲庭點頭答應:“像‘泡過之後就能掃除疲勞’的說法嗎?明白。”“嗯,不止這樣,還有很多……比如可以改善睡眠啦,增強視力啦,撞桃花運之類的。”導演摩挲著下嘴唇故作沉思,一本正經地講出越來越偏離常識的功效,“你們最近有失眠過嗎?”“我。”付榕舉手。“噢噢,那就好辦了。”導演麵向他,“一會兒妝化得憔悴點,等你泡完溫泉,直接上樓睡覺。”“ok。”絕大部分綜藝都需要“托兒”來保證拍攝順利,大家泰然自若地討論,直到導演又問他們:“你們誰近視嗎,談情現在是不是戴著隱形眼鏡來著?”似乎預料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談情反問:“要表現出溫泉對視力有幫助是嗎?”導演厚著臉皮“嗯”了一聲。空氣凝固,眾人心照不宣地等待談情的反應。隻見他先沉默地直視導演,接著綻放微笑,轉頭問旁邊的祝漣真:“這是不可能的對吧。”祝漣真回避他的目光,堅定地站在導演的立場上,回答:“未必啊,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不試試怎麽知道呢。”談情沒有動搖:“可用常識想一想,矯正視力跟溫泉是毫不相關的兩件事。”“嗯,確實沒關係,但需要一點節目效果嘛。”導演大方地承人,並觀察談情的臉色,“你就說,泡完以後確實有種視野變清晰的感覺,然後其他人誇你眼睛變更清澈了。”談情不接話,隻是一個勁兒地笑,偶爾開口也是重複同一個意思:“但大家都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他眼底沒有笑意,再堅持討論下去恐怕連嘴角都收平。導演不能在這個氣氛下繼續裝傻充愣,於是聲音變輕:“怎麽了,哪裏讓你為難嗎?”得到提意見的準許,談情才肯開口直說:“小概率的事可以當節目效果,但概率為零還要拿到電視上播出,我覺得會對咱們節目的信譽度產生不好影響。”他眼神柔和下來,望著導演繼續道:“慕名而來的觀眾是因為相信我們,所以我不能讓他們失望而歸,您也是這麽想的吧。”祝漣真嘴角不由自主地一扯,跟著談情的尾音翻起一個白眼。他順理成章想象出了節目播出後的場麵——鮮花掌聲特效圍成一圈烘托談情的誠實正直,截取導演表情特寫並在旁邊打上“驚訝”“欣賞”的字幕;營銷號文案大驚小怪讚不絕口,末尾加問“你怎麽看”;粉絲們紛紛捧哏,絞盡腦汁極盡溢美之詞。鏡頭前塑造形象實在輕而易舉,優點的一麵無限放大,多麵的人就能閃閃發光。大家想看談情被刁難,實際想看的仍是他被刁難後的溫柔應對,表裏如一。祝漣真慢慢明白過來,全世界大概隻有自己才執著地想看談情跌落神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