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幾秒前奏隻有緩慢的鼓聲,談笑努力傾聽,發現這段聲音之中好像夾雜了紛亂的馬蹄,但它與現場的觀眾噪音融為一體,令人難以辨認。不等她靜下心回味,付榕與祝漣真的假音和聲響起,同時切入的還有幾類古典樂器,將兩人飄渺的唱腔襯托得更加蒼涼孤寂。起初談笑當那段吟唱是英文詞,但很快她發現部分字眼發音是小語種。觀眾的尖叫僅持續了兩三秒,很快大家不約而同地噤聲,生怕破壞了表演氣氛。台上兩人的尾音稍微拖長,在和聲結束的刹那,悠長緩慢的小提琴旋律回轉,迸發出富有磅礴感的激烈弦樂。隨著燈光的迅速變幻,表演者的麵容終於清晰。音樂正式進入主歌部分,伴奏轉為充滿acemon特色的電子舞曲,隻是比以往增加了古典樂器,平添詭譎味道。台上整齊劃一的舞蹈再次引發觀眾尖叫,一切由緩到激的氛圍轉變都在頃刻間發生,如颶風席卷而來,令人猝不及防地心跳加速。談笑感覺現場的鼓點正敲打著自己胸腔,她目不轉睛,看見編舞一如既往框架大難度高,但五個人的動作完美合上了每個節拍,整齊度堪比複製粘貼。她不禁在心裏驚歎,而周圍一圈負責拍圖的站姐遠遠比她激動,邊大喊著“是白色的白色的”,邊快速按下快門。談笑回過神兒來,她剛才光被歌舞吸引,居然忽略了祝漣真最顯眼的新發色。台上重音回響,台下數人仰望。薛淳愣愣地看著,全然忘記自己不久前也主導過這個舞台,可此時此刻他卻覺得所有燈光格外遙遠。直到隊友湊他耳邊問了一句:“他們也是全開麥嗎?”薛淳微怔,如果說開頭的和聲過於空靈會讓人懷疑是墊音,那麽當他聽見紀雲庭清晰地唱出“短劍封喉,刺穿前竭力嘶吼”時,細微的顫動足以證明真實性,這與在錄音室故意噴麥、喘息的感覺存在明顯差別。不僅他內心動搖,原本平靜的隊友們也被acemon的表演觸動,欽佩之餘熱烈討論起歌曲混合了多少風格。“馴化自由人屈膝卑躬,爭相趨奉烏合之眾。”燈光愈發明亮,祝漣真扶著耳麥,居高臨下地俯視觀眾席。古典樂器同時終止,短促的三連音滑向副歌,節奏被電子樂重新主導。舞台邊緣衝出幾束冷焰火,全場爆發尖叫。hook部分開始連續重複“shake”,節拍強烈地排開,最為抓耳。而與之相對應的編舞更是完美踩點,體現出表演者對力量的絕對控製。薛淳感到難以置信。“我靠這個隊形走位……”身旁隊友同樣愕然。明明副歌開始前祝漣真還站在最中央,但當焰火熄滅後,center的位置又迅速被談情占據。五個人同時更換站位,動作流暢利落得幾乎不會被觀眾察覺,甚至能讓人感覺到他們的遊刃有餘。薛淳背脊發麻,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全新力量。正當他為acemon的團體表演心潮澎湃時,經紀人握住他肩膀,低聲說:“你認真看,就當學習了。”薛淳不自覺皺眉。學習?學習什麽呢,是談情的招牌笑容,還是俘獲粉絲的表情動作?這些他已經模仿得足夠熟練,老老實實達到了公司要求。每個偶像團體都至少需要一個“營業擔當”,薛淳因外貌出眾而被選中,可他本身性格內斂,做不到自信大方地展現魅力,隻能聽經紀人的建議,拿談情當參考。事實證明這種做法非常明智,他上個月的直拍爆了熱搜,連帶組合熱度節節攀升,無數粉絲不留餘力地誇讚他的業務能力。可薛淳心裏明白,舞台上的他根本沒自由地當過自己。電子音樂轉為dubstep風格,進入祝漣真的舞蹈solo部分。迷離燈光覆蓋在他珍珠白的發色上,添出一層暗藍色漸變,夢幻而前衛。到了鼓點結尾處,他側翻伏地,又靠腰力輕鬆起身,觀眾席的音量分貝果然又一次創造新高。祝漣真已經感覺不出膝蓋疼痛了,爆裂節拍與粉絲尖叫就是他最好的養料,盡管後者他戴著耳返聽不真切,但從她們的表情來看,顯然已經陷入acemon營造的舞台氛圍中。轉身的片刻,他與談情擦肩,突然後腰有一絲冰涼劃過。祝漣真思維一頓,反應過來自己的衣服好像被撩起來了,溫熱皮膚接觸到空氣。他借著站位角度望向談情,發現對方左手不知什麽時候佩戴上了一枚裝飾複雜的戒指,尖鉤閃閃發亮,大概就是它咬住了自己衣服下擺。祝漣真沒多餘心思計較這種小失誤,很快全神貫注跟上舞蹈節拍。接下來他跟付榕又有一段低沉的和聲,為談情的演唱作墊音。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談情的歌詞唱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高音沒唱上去?祝漣真不禁蹙眉,他在後方看見談情摘掉一側耳返,大概衝觀眾席做了什麽表情,台下歡呼緊隨其後。嘁,舍棄高音就為了fan service嗎?祝漣真對這種本末倒置的營業方式尤為不屑,不過論起調動粉絲情緒,談情靠臉還真比靠聲音更有效果。……主打歌表演進入尾聲,談笑的耳膜快被震破了。她知道自家兄長的業務能力相當出眾,但一個wink就讓周圍粉絲陷入近乎瘋狂的狀態,這實在超出她的理解範疇,甚至還聽見有人歇斯底裏的叫聲裏帶著哭腔,難道因為很久沒見到談情作為idol登台了嗎?“啊不行了我要哭了,我哥我嫂怎麽這麽好啊!”就連身旁的站長姐姐也有點語無倫次,“看到沒有?你看到他腰多白了沒有?”談笑“呃”了一聲,詫異她話裏的稱呼。哥嫂?誰?誰是嫂?不等她開口確認,新一輪呐喊又進攻耳朵,台上幾人踩著最後的節拍擺好ending動作,與此同時伴奏中一聲鈍響,像是長矛刺中盾牌。pose持續十餘秒,他們調整好呼吸,聽從耳返裏的指示下台換另一套打歌服。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薛淳仿佛感覺到了一場盛宴結束後的心靈荒蕪。跳舞的力量張弛有度很難,同時又要氣息沉穩地唱歌更難,對自己來說遙不可及的目標,偏偏能被那五個人完美做到。這已經不止天賦和努力的程度,團隊多年積累的經驗與默契更是缺一不可。他拳頭緊握,一想到自己在acemon之前多次唱跑調錯節拍,恐怕還被他們聽得一清二楚,前所未有的恥辱感馬上鋪天蓋地湧來。經紀人還不鹹不淡地說:“他們拿的設備比咱們好吧。”薛淳的拳頭鬆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後台現在亂作一團,從換衣服到上台中間隻有幾分鍾時間,化妝師見縫插針地幫他們擦汗補妝。祝漣真匆匆喝了口水,聽見談情在背後詢問工作人員:“幫我換副耳返可以嗎?”他轉身看去,談情已經換好一身白衣,凹凸有致的鎖骨從領口露出,性感又幹淨。祝漣真懶懶地收回視線,莫名想冷哼一聲。“辛苦了,表現還不錯。”裴俏忙完工作後立刻趕來,在觀眾席欣賞完了他們的表演,“koty你剛才是不是忘詞了?”被點名的koty不好意思地笑笑:“反正是德文,瞎改幾句粉絲聽不出來。”“等翻譯出來後你給我等著。”裴俏十分懷疑他是用髒話糊弄過去的,“對了,我記得談情不是有句高音來著,怎麽沒唱?”“嗓子狀態不太好。”談情歉疚地回答。這時編導跑過來遞給他一副新耳返,談情接過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