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緊了自己的嘴唇，眼眶中卻慢慢湧出了淚水。死死盯著沈行的雙眸看了一會兒，蘇燃開口，用有些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道：“沈行，我確實是愛你。哪怕你不愛我，你把我當成別人來幹，這五年我也一直愛你。但是給你當情人，給你心裏的那個人當替身，這我都可以接受。我賤。我也確實是沒有名分。但是你別侮辱我到這種地步行嗎？婚姻在我眼裏是很神聖的事情，我是真的很想嫁給你，但是……但是我……” 說到這裏，蘇燃終究是說不下去了。 眼淚一串一串的從眼眶中滑落下來，他漂亮的小臉憋的通紅。他知道沈行不會因為他的眼淚，而對他湧出任何的憐惜。可即使如此，他也仍然勸不住自己，沒辦法讓自己停止哭泣。 空蕩蕩的房間裏，回蕩的隻剩下蘇燃的哭聲。 而讓他最絕望的，並不是這張結婚申請書，或者沈行剛剛說的那些話。而是現在，就跟他想的一模一樣，沈行果然並沒有對他的哭泣做出任何憐惜的反應。 他甚至皺起眉毛，神色逐漸變得不耐煩了起來。 蘇燃努力的捏緊了拳頭，想要讓自己的哭聲停止。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鍾的時間，蘇燃哭聲終於逐漸減弱，到了最後，他總算是壓住了所有的聲音，輕顫著身子不再言語。 到了這裏，沈行才終於再度開口，看著蘇燃的眼神兒就像是在看一隻不聽話的寵物。他說：“你以為這件事，是你想拒絕，就拒絕的了的嗎？” 蘇燃有些不解。 他就算這五年來再怎麽卑微，他到底也還是蘇家的少爺。他和沈行之間的關係變成這樣，確實是因為他自己犯賤。可是當他想要回頭的時候，蘇家也總會站在他身後，當做他最後的港灣。那既然如此，隻要他自己願意，他又有什麽不能拒絕的呢？ 然而沈行並沒有給他做任何的解釋。 隻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站起身，整理的一下自己的衣服說：“既然不打算結婚，你是打算一輩子給我當個沒名沒分的玩物？” “不……”蘇燃啞著聲音，他緩緩的說：“您不是我能留的住的人，您身邊的玩具也從來不缺我一個。就像我昨天跟您說的，我家裏是那麽想，我也是那麽想。我想找一個真的喜歡我的人，定下來。然後……和他結婚。” 說完之後，似乎是想堅定一下他的說辭。蘇燃又補充著繼續道：“我明天就收拾東西離開，叨擾了您這麽久，再找我也隻能跟您說一聲抱歉了。” 蘇燃講完了這些，緩緩的站起身，朝著沈行鞠了一躬。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來的勇氣，居然還能平平穩穩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說是預料之外也好，意料之中也罷。沈行就一直站在那裏，看著他的舉動。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他好像隻是在看蘇燃演戲，演一出沈行他本人早就知道了結局的戲。 但是這次，蘇燃覺得自己會讓他失望了。 畢竟白白給人當了這麽多年的玩物，他也想以一個人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了。 所以那天晚上，蘇燃關緊了房門。不管在黑漆漆的夜裏流下了多少的眼淚，他也總歸是把自己勸住，沒有去隔壁房間尋找沈行。 等到第二天一早，蘇燃就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原本以為自己在這裏住了五年，再怎麽說也會多留下一些痕跡才對。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收拾到了最後，也不過隻一個行李箱足矣。 而同樣讓他有些驚奇的是，從他的臥室裏出來，他就看到原本應該早就去上班的沈行，此時此刻就坐在客廳裏，安靜的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像。 看到他出門，沈行側頭看了看他。目光從他臉上，又緩緩挪到了那個不算是很大的行李箱上。這個簡簡單單的打量，卻是五年來，他為數不多的認真看蘇燃了。 最後沈行的目光向上，兩人對視一眼。 蘇燃朝著沈行的方向微微點了點頭。 沈行倒是主動開口，朝他問了一聲：“想好了？” 蘇燃停頓了一下，然後從鼻子裏擠出來了一個輕輕的應答：“嗯。” 沈行收回視線，他說：“那你就走吧。” 語氣波瀾不驚，就好像隻是在單純的聊天。 可是蘇燃經過這麽多年的習慣，他很清楚，沈行這話裏有話，絕對不會這麽簡單。 他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然後出門招了輛車，打車回家。 在蘇燃的想法裏，那些天天吵吵嚷嚷讓他要定下來的家人，看到他回頭是岸，一定會非常開心。 然而，讓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在他敲響家門的時候，對他平日裏生活嚷嚷最凶的母親開門，看到他的時，卻立刻皺起眉毛，一臉不快的說：“你從沈總那邊兒離開了？我給你叫個車，現在就回去。”第五章 你現在就回去 蘇燃的母親叫做寧玉，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年紀雖說已經將近五十，可是架不住平時保養的很好，加上健身的功效，從外表看起來，最多也就是個三十出頭的樣子。在外人口中就是風情萬種，在蘇燃眼裏，卻一直都是對他最好的慈母。 也正是因為這樣，蘇燃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好的母親，在自己好不容易從虎口裏跑出來的時候，會著急著讓他趕緊回去？ 蘇燃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而寧玉卻等不及了似的，朝著蘇燃的方向走了兩步，她皺著眉毛，有些緊張的說：“你沒有聽到我說話嗎？算了，我現在就幫你叫車。” 話音落下，她就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並沒有在開玩笑一樣，掏出手機點開了打車軟件。 蘇燃到了這時，才總算是回過了神兒來。伸手過去抓住了沈行的手腕，他滿臉不解道：“媽，您到底在幹什麽？不是您一直想讓我回家嗎？現在我回來了，您為什麽又要……” “之前的事情是因為我不懂事，現在我想清楚了，你也應該想清楚才對。”寧玉一邊拉著蘇燃往外麵走去，一邊說：“這麽多年，因為你不需要繼承家業，所以不管你做什麽，我從來也都沒有管過你。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既然你是我們蘇家的一份子，我不需要你來出力，但是你也絕對不可以給我們蘇家添亂。” 蘇燃聽的越來越奇怪。 因為寧玉的拉扯，他的行李箱被摔在了地上。可是寧玉卻連撿箱子的時間都不願意給他，這讓蘇燃終於忍不住，稍微用力，掙脫了對方的束縛。他擰著眉毛問道：“媽，您什麽意思啊？” 寧玉開口：“我……” “小玉，讓燃燃先進屋吧。” 沒有等寧玉說完，一個成熟的男人聲音，就從不遠處的別墅門口傳了過來。 蘇燃抬頭去看，是他父親蘇執。 一家之主都已經開口這麽說了，不管寧玉再怎麽堅持，也好歹得給蘇執一點兒麵子。所以猶豫再三，她終究還是歎了口氣，沒有再管還在那裏撿行李的蘇燃，她自己轉過身，慢吞吞的回去了別墅。 蘇燃跟在她身後，抬頭看了一眼寧玉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寧玉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一般，絕望又無助。 蘇燃實在是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不過他知道，既然蘇執要讓他進屋，就說明是要跟他聊這件事了。 沉默著一路跟著寧玉走進別墅，平日裏還讓人覺著溫馨甜蜜的家，此時卻冷冷清清的，四處彌漫著死一般的寂靜。 寧玉進屋之後，就去了蘇執旁邊坐下。蘇燃則是放下行李，然後去到了他們對麵的那張沙發上坐了下來。 “爸，媽。”先是點頭朝兩人打了一聲招呼，蘇燃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剛剛媽您跟我說的那些，到底是怎麽了？”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全當是為了咱們蘇家，你現在也必須要回去沈先生身邊。”寧玉迫不及待的說了出來。 而相比於她的急切，蘇執就顯得多了那麽一絲沉穩。可這種沉穩，也僅僅隻是一絲而已。 停頓了片刻，他就長歎一聲說：“燃燃，如果可以的話，爸爸媽媽也真的很希望你能幸福開心。但是千不該萬不該，你偏要去招惹沈行。沈行他現在已經是沈家的掌權人了，而沈家現在在咱們這裏有多強大，你不會不知道吧？” 他這次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蘇燃就算是個傻子，也足夠知道發生了什麽。 況且他真的不傻。 低頭沉默了片刻，蘇燃再次抬頭的時候，眼中的迷茫已經變成了祈求。他看向蘇執，希望對方還能看在他們父子的親情上給他點兒掙紮的餘地。 可是蘇執甚至都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似乎是猜出了他想要說什麽，蘇執趕在他張嘴前，就又是一聲歎息道：“燃燃，你長這麽大，爸爸從來都沒有要求過你什麽。但是現在，就當是爸爸求你了，你委屈一下，別讓咱們蘇家幾代人的心血，就這麽毀了，行嗎？” 蘇燃沒有回應。 蘇執看著他，那張老臉上寫滿了著急。 兩人對視了很久，蘇燃開口。聲音有些發啞，他說：“爸，那我的幸福，在您眼裏，已經不重要了嗎？” 蘇執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非常尷尬。 他想要解釋，可是又無從解釋。 最後隻能扯了扯嘴角，從嘴裏擠出來了一句他自己都不願意聽到的話說：“你不是挺喜歡沈行的嗎？沈總人挺好的，如果真的和他結婚了，他也不會對你很差的。” 蘇執以為他這樣說，會讓蘇燃難過，或者憤怒。 可是讓他怎麽也想不到的是，蘇燃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卻輕輕的笑了起來。 這種笑並沒有達到眼底，嘴角明明是在上揚，給人的感覺更多的卻是一種悲涼。 他站起身，衝兩人鞠了一躬，然後提著他的行李箱，轉身就朝門外走去。 寧玉還有些不太放心，在他身後喊了一句：“燃燃，你……” “我知道，回去沈行身邊。”蘇燃停了一下腳步，但是並沒有回頭。說話的聲音也是頓了頓，他繼續道：“這麽多年，謝謝二位包容我，養我。今天就當蘇燃還二位養育之恩了。” 話音落下，並沒有等待二人的回應，蘇燃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別墅。 當他完全從別墅區裏走出來的時候，蘇燃抬頭一看，就發現好像早就想到了事情會變成這樣一般，沈行的車子就停在別墅區的門口，完全就是在等他出來。 蘇燃也沒有再做掙紮，拎著行李去了車子旁邊。 將行李箱放在後備箱裏，他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上車。駕駛座上的沈行側頭看著他，眉目間盡是笑意。兩人對視了一眼，沈行說：“現在可以簽結婚協議書了嗎？” 蘇燃垂眸。 半晌，他點頭。又補充道：“結婚協議書我簽，但是那張協議，我不會簽的。”第六章 你別蹬鼻子上臉 這是頭一次，蘇燃會因為一件事情這麽堅定。 或許是因為他堅定的過分了，以至於沈行看他的目光，都變得多了幾分錯愕。 然而這種錯愕，卻並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隻是片刻的停頓之後，沈行就笑了起來。 那笑容看的蘇燃有些渾身發抖。 他原本以為，露出這種表情的沈行一定是生氣了。可沒想到沈行隻是微微點頭，居然順從了他的想法道：“如果你真的不願意簽的話，那就不簽好了。” 蘇燃瞪大了眼睛。 還沒來得及讓他表達一下自己的驚訝，沈行就緊接著開口，將他重新打回到了那個冰涼的地獄之中。 他說：“反正你簽了字，說明你同意了。而你不簽字，也就僅僅隻是代表你不讚同而已。你有沒有想過，在你我的婚姻之中，你的意見，根本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我給你一次發表意見的機會，是你的榮幸。你不願意要，我也就沒必要讓你蹬鼻子上臉了。” 說完之後，沈行直接發動汽車。 一腳油門下去，車子就離開了蘇家所在的別墅區。 在回去的一路上，蘇燃腦海中回蕩的都是沈行剛剛說的最後那句話。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真是可笑，居然到了這種時候，還會天真的以為，自己的想法可以對未來的生活起到那麽一點點的作用？ 直到車子回到沈行家門口停了下來，蘇燃也始終沒有從那種恍惚中回過神兒來。 沈行垂眸打量了他一眼，目光中並沒有絲毫的憐憫，反而更多了些惡劣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