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失血過多而麵目蒼白的男人用大手一把將他的手包裹在掌心,氣息粗重血跡幹涸的嘴唇貼緊夏行星的耳朵,氣音低而喑啞:“我沒事。”  摸到溫熱的眼淚,他心一空,像頭狼護崽一樣把少年整個人緊緊收在懷裏,低聲哄:“不哭,不哭。”  低頭撫慰地親親他額頭,手臂像兩條無堅不摧的鋼筋將人箍緊,仿佛要按到心髒裏去:“不怕的,一定把你送出去。”  作者有話說:  抱住!第83章 接住你  夏行星瘋狂搖頭,那些悄無聲息卻又洶湧成河的眼淚不是因為害怕而流,他是怕霍經時痛。  他伸手攀上對方的肩膀,輕輕抓過他的耳朵,聲音低似氣流:“你痛不痛?”  霍經時一怔,低頭時鮮血和熱汗順著筆挺的鼻尖和堅毅的下巴淌到夏行星臉上,與他肆虐的淚水混在一起,冰冷炙熱交織。  月光透進殘破窗戶,點亮男人堅毅漆亮的眉眼,霍經時說:“不痛,我不痛。”  回音太大,說話時隻好貼得更近,近得夏行星覺得對方的舌頭幾乎要伸進他的耳朵裏攪動:“你聽我說,等下我出去把他們引開。”  “你順著這條通道跑到盡頭,跳下天台,打開大門,何禹他們在外麵等……”  沒等霍經時說完夏行星就雙手捆著、不,幾乎掐著他的脖子,惡狠狠道:“我、不、去。”  霍經時被他的倔急得很輕咬了咬他的耳朵,騙他:“一接到你田一陽就會帶人進來找我,不用擔心,陳瑞不敢真把我怎麽樣。”  夏行星像一頭被惹怒了的小獸,反口就朝他沾滿血汗的脖子咬去,咬著亦一字一頓:“霍、經、時,你還想跟我在一起嗎?”  霍經時渾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磅礴熾烈的情感仿佛積淤經年的的洪荒就要自胸口傾瀉而出。  帶著溫度的關心,全身心的依賴和信任,全都是他之前一直處心積慮想要從夏行星身上得到的東西。  他永遠沒辦法不為這種東西發狂。  隻一秒,一秒,他又冷靜下來。  伸手撥開夏行星額前的頭發,雙手捧著他沾滿汗、血和淚的麵頰,一寸寸摩挲,仿佛要將他的樣子烙進自己的腦海。  霍經時看了幾秒,竟還很輕地笑了一下,抵著他的額頭說:“嘖,怎麽感覺我又活過來了。”  幾近顫抖地擁著少年,用盡全身的力氣,霍經時聲音壓得很低很沉:“雖然我很高興,但是不能答應你。”  神情也變得嚴肅又認真:“如果要拿和你在一起的條件來換,我更想你平安地出去。”  夏行星頂著一張髒兮兮的臉瞪他,唯有一雙眼睛格外明亮。  “夏行星,”男人即便全身是傷但依舊氣場強勢,不容置疑,他平靜地宣布:“我可以這輩子都得不到你,但你今晚必須平安地從這裏出去。”  夏行星氣得唇瓣微抖,眼淚又開始肆虐,屁股紮紮實實坐在霍經時腿上,直起上身,揪住他的衣領子,目光錚錚:“你能從這裏平安出去,我就能。”  他現在知道了。  從剛剛霍經時握著他的手將刀刺進他身體裏的那短短幾秒鍾他就知道了。  他還是喜歡霍經時。  無論怎麽騙別人騙自己都沒有用。  舍不得他受傷,看不得他痛苦,他痛的話自己也會跟著一起痛。  從被抓到這個地方來的那一刻起,他就好想霍經時,他是自己第一個也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想起來的人。  那一個半小時裏,從心髒到每一根頭發絲都在想他,衝動、直接、熱烈、赤誠。  他想騙自己那不過是特殊情急之下的心軟與感動,可是現在呆在他懷裏竟然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不可思議的幸福。  異常清晰分明的念想與渴戀,在這種時刻中被放大,提醒他,讓他發現,如果自己下一秒就要離開這個世界,霍經時竟然是他最後一個想見的人。  想他這些天失眠時的日夜陪伴,想他寬闊的肩膀和有力的臂彎,想他嚴肅又溫柔地和自己說話……  他是不害怕漫漫人生的狂風疾雨,可他屈服於此刻近在眼前的溫暖,對方身上那種堅毅強大的深情和溫柔幾乎要將他溺死。  小時候那些求而不得的遺憾與強求難堪的尖銳全都被化在這一池溫柔的守候裏了。  霍經時這個人怎麽這麽要命呢。  從小就對他有著莫名的、天生的、致命的吸引力,沒有原因來由。總之,這個人什麽都不用做,就總是能令他變得不像自己。  他小時候不懂得壓抑,現在的他又壓抑得太過。  他和霍經時認識了這麽久,都還沒有好好地相處過一天呢。  霍經時為他冥頑不靈的倔發了怒,性命攸關,不能縱容小孩胡鬧,嘴角湧出一股新鮮的血,隱忍道:“夏行星!算我求你。”  “求也沒有用!”夏行星幫他擦去腥濃的血液,想了想,又去親親他的嘴角,還伸出舌頭舔了一口,氣不過,又惡狠狠咬一口,堅決目光像光束死死鎖住他眼睛:“不想我出事就時刻看著我。”  “不然你盡可以試試看。”理智全無,他終於也變成了一個瘋子。  霍經時不知道說他什麽好:“你”  夏行星忽然又表情一軟,眨巴著汪汪水眸,委屈地說:“你真的不陪我嗎?我很怕的呀。”  霍經時心尖冒火,他怕個屁!夏行星就是故意的!  可他抵得過對方漠然不知悔改的強硬態度,卻扛不住一分他的柔軟與脆弱,低聲喃道:“都他媽瘋了。”  夏行星知道自己得逞,不管不顧地抱住他的腰不放手。  等腳步聲走遠,霍經時帶著他穿過幾個樓道,夏行星的腳方才被鋼械卡住歪了骨。  滿身是血的霍經時站在一二層之間小樓台,仰著臉,對他張開雙臂:“快,跳下來,我接住你。”  夏行星怕自己砸到他心口上的傷口,猶豫一秒,霍經時眉心鎖得死緊,咬牙道:“下來,行星。”  夏行星深吸一口氣,跳下去,被霍經時穩穩當當抱了個滿懷。  “看到了!他們在那兒!”  作者有話說:第84章 我們試試吧  樓上有人探出頭來。  “快追!”  “走!”霍經時直接抱起夏行星朝大鐵門跑去。  身後追兵洶湧,夏行星隻覺得夜風在耳邊如飛彈穿梭,胸襟漸漸濕透,不知道是霍經時的血還是汗,他緊閉著眼,就緊緊抱著這個人,什麽都不要想,相信他就好了。  不知目的,不知方向。  但這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夏行星已經將自己全然的信任和依賴,放在他的心口上。  就在對方的人揮舞著刀戟亂棍即將追上他們的最後一刻,霍經時夠到了大門,打開,田一陽和何禹帶著人在等他們。  警車鳴笛越來越近。  霍經時在暈厥前的最後一秒,隻記得他最心心念念刻骨銘心的那道聲音在他耳邊帶著哭腔很輕很輕響起:“霍經時,我們試試吧。”  霍經時艱難笑了笑,最後一絲力氣也不剩了。  醫院。  霍經時傷口流的血雖然多,但不算太深,刀也剛好沒有刺進筋脈血管,不用做手術,隻需將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消毒清理一遍,再好好養回來。  醫生在縫合傷口,手邊放著各式刀鑷和止血藥。  霍經時躺在病床上,手攥著夏行星的,第四次掰過他的臉,轉移他聚焦在自已傷口上的目光:“別看它,看我。”  “……”田一陽幾個沒眼看,第一次見跟自己傷口吃醋的人。  等人都走完,夏行星小心數了數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一共二十三處,抿了抿唇,心裏又生出一絲絲的疼。  霍經時幽沉熾熱的目光緊緊鎖在他臉上,如影隨形,如有實質與重量。  他拍了拍床的另一邊:“行星,過來。”  夏行星說:“我會壓到你的傷口。”  “不會,”霍經時摩挲了一下他的指縫:“過來讓我抱一抱你,好不好?”  夏行星眨眨眼睛,踢了鞋子乖乖爬到他身邊躺下。  男人壓過來,溫燙強悍的軀幹像一波洶湧熱浪將他包裹,緊貼得皮膚迅速升溫。  夏行星一會兒被他揉揉耳垂,一會兒被摸摸麵頰,笑出聲來:“怎麽一直看著我?”  霍經時目不轉睛地凝著他,輕聲說:“怕閉上眼你就消失了。”  夏行星一怔:“我”  霍經時打斷:“我不敢相信。”  夏行星猶疑了一下,伸手揪了揪他的衣角:“不敢相信什麽?”  霍經時翻身覆在他上方,雙手撐在他耳側,眼裏仿佛倒映一片碎星子,低沉的聲音還有一絲啞:“不敢相信你還會願意跟我試試。”  他的身體又壓低一分:“不敢相信這顆星星又落回了我懷裏。”  男人那張本就眉眼鋒利、賦有攻擊性的臉一下子放大,竟有種驚魂動魄的英俊。  夏行星心如擂鼓,麵色飛起粉雲,呼吸屏住,手不知道往哪裏放,隻好攥緊被單。  霍經時低下頭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萬般感激的語氣:“謝謝星星願意和我試試。”  隻要夏行星願意給他這個機會,他就不會再把他放走,他會把這個“試試”變成“永遠”。  過了幾秒,夏行星的手慢慢環上他精窄的腰,一寸一寸,抱住,小聲說:“霍經時,你以後不要再騙我了,如果你”  “不騙你!”霍經時急哄哄地說,把頭埋進他的肩窩,親了親他玉白光潔的耳垂,又重重吮出一個印子,喘著粗氣:“以後不騙你,隻愛你。”  再見到張姨和白叔,夏行星有些不好意思,何況他與霍經時的關係還變成了這樣。  張姨知道了他以前的事和最近的遭遇,心疼地抱著人流了許久眼淚,夏行星哭笑不得,好聲好氣哄了她一會兒。  白叔沒多說別的,隻拍拍他的肩,一笑:“回家了就好。”  夏行星吃著削好的果盤和張姨慢火熬了一上午的老湯,覺得自己又重新溺進了那片柔軟綿延的溫海裏,光照在身上,是回到家人身邊才會有的底氣和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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