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扔就扔,別摳大題,”遲騁跟他說,“最後你要還剩時間再回頭琢磨。”石凱笑著說:“我知道,記住了大神。”分班之後他倆一直同桌,陶淮南去文科班了,遲騁旁邊的位置被石凱占著,守著學霸坐,石凱那麽不愛學習的人竟然被帶得也學了,成績眼見著飛升。“物理競賽你怎麽沒去,”石凱問遲騁,“三十分啊,不要了?”遲騁不太在意地答說:“沒時間。”“你算了吧,那些競賽你都不去,分也不加,你想什麽呢?”石凱覺得可惜,皺著眉說,“我感覺你就是故意的。”遲騁說:“真沒時間,考試還得去外地,一折騰好幾天。”“加分啊!你當白考啊?”石凱說。遲騁隻淡淡地說了句:“都是定向的,我用不上。”他倆說話聲音不大,別人肯定聽不見,但陶淮南耳朵很靈,他能聽得清清楚楚。他在後麵全聽見了,聽見遲騁什麽競賽都沒去,這些遲騁說都沒說過,陶淮南根本不知道有這些事。還聽見遲騁說他用不上。陶淮南輕輕地趴在桌上,把臉埋在胳膊裏。石凱過會兒說:“那些學校的加分你不要,別人搶都搶不來。你到底打算考哪兒啊哥。”遲騁說:“我不出省。”“為什麽?”石凱問他,“為了淮南?”“不為誰,就沒那打算。我哥我弟都在這兒。”遲騁答。“你是怕淮南離不開哥吧,”石凱還是明白的,認識這麽久了對他倆也了解,歎氣說,“你要不出省的話確實用不著加分了,還得扔個幾十,你別學了。”遲騁笑了下,跟他說:“別在他麵前提,回去又瞎琢磨。”“你看我提過麽?”石凱收了書,準備過幾分鍾下課了,“別擔心。”陶淮南在他們下課之前,默默地又出了教室,靠在牆邊等。外麵月亮很大,月光均勻地撒下來,理石窗台上,石材中間的小亮片被映得亮晶晶的,像一顆顆溫柔的小星星。陶淮南看不見這些,他低著頭,站在那兒有點難過。別的年級樓層這個時間早就空了,隻有高三的這兩層還沒放學。時間一到,人陸續從教室裏出來,遲騁和石凱離後門最近,石凱出來的時候看見他,輕彈了他腦袋一下。陶淮南打了招呼,叫“凱哥”。石凱先走了,遲騁出來手兜上陶淮南後腦勺,搓著他頭發把人帶走了。自從上了高三,很多事一直壓在陶淮南心裏,遲騁不想提,陶淮南也不願意主動去碰。一場爭執不可避免,陶淮南寧願把平和的時間拉得足夠長,不想在高考前就影響遲騁的心情。可他還是天真了。剩個把月就高考了,那些競賽早過去了,加分的機會也沒有了。遲騁說得對,他就沒想出省,不出省的話那些加分他確實用不上。遲騁就再怎麽考試失誤也沒事兒,隻要別像中考那樣故意缺題不答,本省那幾所學校他都夠了。遲騁不想讓陶淮南知道,陶淮南就裝不知道。分班之後的這兩年他們很少再有過什麽矛盾,陶淮南沒脾氣,遲騁說什麽是什麽。考前陶淮南什麽都不想提了,反正提了也沒意義,錯過了已然是沒了。成長總讓人麵臨好多選擇,卻怎麽選都難過。周末有一天休息日,他們早上起得很晚,遲騁掐著陶淮南的腰,咬他的脖子。陶淮南眼睛紅紅的,仰著脖子讓他咬,同時一下下地親遲騁的額角。遲騁用手指碰碰陶淮南眼尾,問他:“哭了?”那時的陶淮南最會說軟話裝可憐,甕聲甕氣地說:“弄疼我啦。”遲騁知道他是故意這麽說,於是也順著他的意,笑著在他脖子上親了下,聲音裏帶一點點沙:“還疼不疼?”陶淮南也笑,輕聲說:“好點兒了。”親密的事情做完,遲騁托著陶淮南一起去洗澡。空氣裏還有著男生釋放過後的淡淡腥氣,陶淮南卻不害羞,隻咬著遲騁的耳朵,一遍遍叫“小遲”。這樣的時候,陶淮南偶爾也想,怎麽選擇其實都沒什麽,雖然難過,可也並沒有那麽絕望,隻要好好麵對,就怎麽選都不錯。哥最近出差出得很勤,他這段時間都沒怎麽回來過。按理說不應該,倆弟弟馬上要高考了,他一直不露麵不回來送關懷,這不像他。陶淮南給他打電話問什麽時候回來,曉東每次都說忙。陶淮南那麽敏感,哥有事情根本瞞不住他。不知道是因為擔心,還是因為兄弟之間血脈相連的某種感應,陶淮南那段時間經常做夢,夢裏都是關於曉東的不太好的事情。夢到他出意外了,夢到他生病了,或是更可怕的。陶淮南夜裏被遲騁叫醒,他陷在惡夢裏的時候不容易醒過來,因為眼睛看不見,不能像正常人那樣通過視線感知真實世界。遲騁抱著他哄,陶淮南很久才緩緩地清醒過來,心髒還在撲通撲通地猛跳,跳得人心慌。“夢見哥了?”遲騁給他擦掉額邊的汗,拍拍他後背說,“假的。”陶淮南臉枕在他肩膀上,“嗯”了聲。“醒透了再睡,”遲騁開著燈,讓陶淮南眼前能透點亮,“不然又做夢。”陶淮南緩了會兒已經好多了,深深地吸口氣吐掉,按著遲騁的手讓他去摸自己心口,說:“嚇死我啦。”遲騁捋捋他後腦勺,說“沒事兒”。哥和遲騁對他來說都太重要了,哪個有任何閃失都不行。他自己可以出意外可以生病,他們不行。哥和湯哥一塊回來那天,陶淮南第一時間就戳破了他們偽飾出來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