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遲騁手伸進他衣服裏,不再隔著衣服拍他,而是直接貼著他的皮膚一下下輕撫。陶淮南很喜歡遲騁這麽摸他,小瞎子特別喜歡來自觸覺上的親密。陶淮南隻哭,除了那一聲害怕,卻什麽都不說。他哭了很長時間,哭到後來徹底沒了力氣,隻剩下激動過後的抖。遲騁掀開他衣服,在他肚子上親了親,手還繼續揉著他後背。“不哭了。”遲騁抬起頭看他,抬起手給陶淮南擦臉,狼狽的小臉上鼻子眼睛都通紅,眼皮已經腫了。陶淮南還時不時抽兩下,遲騁抱著他,給他擦幹淨臉,輕聲問:“到底怎麽了?怕什麽?不哭不鬧,你好好跟我說。”陶淮南卻隻是把頭低了下去,將臉貼在了遲騁肩膀上,眼睛的方向呆滯地落在一處,久久都不動。遲騁側過頭吻吻他額角,叫了聲“寶寶”。陶淮南一串眼淚又無聲地落了下去,全貼在遲騁皮膚上。短短的時間,遲騁的肩膀和陶淮南的臉之間就變成了濕滑黏膩,貼著難受。“小哥……”陶淮南終於還是開了口,他喃喃地又叫了聲“小哥”。“嗯。”遲騁回應他,同時依然輕撫他後背。“你走吧。”陶淮南睜著眼睛,視線還是定在剛才的位置,反正他一個瞎子,定在哪兒對他來說都沒區別。遲騁動作頓了一下。手定在陶淮南後背上的一個位置,問:“我往哪兒走?”“出去上學,”陶淮南不再哭了,他用著喑啞的聲音平靜地說著,“去你該去的地方啊。”“哪兒是我該去的地方?”遲騁放開了他,後退了一步。陶淮南沒什麽靠的了,自己也沒力氣再站直,於是又跪坐了下去。“我很害怕,我怕了三年了。”陶淮南耷著肩膀坐在那兒,軟塌塌的,他慢慢地說話,每一句都那麽吃力,“我太害怕長大了,怕你走,怕拖著你。”遲騁跟他隔著一步的距離,冷眼看著他。“我早就過夠這種生活了……好累。”陶淮南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他繼續說著,“跟你一塊生活的每一天……我都想著你在為了我生活,我永遠都在墜著你們,我很討厭這樣的生活……和我自己。”“我現在自己可以生活了,我長大了。”“我不……”陶淮南聲音停頓了幾秒,他在嘴裏用力咬著舌尖,咬到流血,疼得他需要不停吸氣,吸得連後背都要微微弓起來,才接著剛才的話“我不需要你照顧了。”空間再次安靜了下來,空氣仿佛已經凝滯了。陶淮南手表的整點報時輕弱地響了兩聲,廚房開著的窗戶讓裝水果的塑料袋嘩嘩作響。遲騁始終不置一詞,陶淮南看不見他的臉,也想不到他的表情。他當然也看不見遲騁現在已經瞪紅了的充滿戾氣的眼睛。“陶淮南,”遲騁咬著牙,聲音沉得嚇人,“別跟我這兒抽瘋。”遲騁是真讓陶淮南氣瘋了,他真的生起氣來的憤怒是陶淮南招架不住的。遲騁摔了門出去了,臥室門砸出來的重重聲響讓陶淮南哆嗦了一下,之後依然呆呆地像原來那樣坐著,沒換過姿勢。擁抱時的體溫早就散了個幹淨,這會兒被眼淚沾濕的衣服和側臉,都隻覺得涼。陶曉東白天給遲騁打了個電話,問陶淮南怎麽樣了。遲騁沉聲說“瘋了”。“啊?”陶曉東在電話裏意識到事情不妙,“怎麽了你倆?”“沒事兒,”遲騁捏著電話,閉著眼說,“別擔心,哥。”晚上陶曉東和湯索言回來,遲騁在客廳沙發上仰著頭閉眼靠著,房間裏還有一個縮在床上的,屋子裏的氣氛僵得有些壓人。陶曉東坐在遲騁旁邊,試探著問:“咋了苦哥?”湯索言開了陶淮南的門,走過去看了看他。孩子們長大了,不像小時候那樣鬧個小別扭大人隻在旁邊當個笑話看就行了。陶曉東還記得這倆小孩兒最初是誰也不和誰說話的,上學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在家都不說話。在學校裏親親密密,回了家裝不認識。那會兒陶曉東才二十多,自己都是個半大小夥子,心也糙,看倆小孩兒鬧別扭隻覺得好玩。當時家裏一個大人,兩個小孩兒,一隻狗。陶淮南經常把腳丫踩在十爺爺後背上,用胖乎乎的腳指頭去夾十爺爺長長的金色的毛。遲騁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總是不理他,陶淮南就偷著撇撇嘴。現在想起那段時候,仿佛是一場漂亮的,充滿童真的夢。那時候冬天比現在冷,可夏天的西瓜比現在甜。第76章 陶淮南的一次不知緣由的痛哭, 之後說了幾句沒來由的瘋話。或許也不能說沒來由,但總歸是瘋話。遲騁被他氣瘋了,家裏以遲騁為中心形成了一個低氣壓圈, 圈裏都是凶巴巴的戾氣。這種程度的矛盾當哥的調解不了, 遲騁這脾氣陶曉東想也知道這次不能善了。陶淮南也反常地沒有怕他, 臉上帶著難看蒼白的臉色,以及一股無言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