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曉東不說話,等著他繼續說。“要不給我一百萬,這兒子就是你的,打今兒起是死是活姓遲姓陶我都不管,我也不會再來找你。”“一百萬。”陶曉東都聽笑了,“你也真敢要。”“我有什麽不敢的,”遲誌德打量著房間,冷笑著說,“這麽大的店你支著,你不差錢,你們幹這個的都有錢。”陶曉東不搭他茬,沉默了大概一分鍾,再開口的時候說:“正常我不會搭理你,一分都不會給你。孩子我願意養,當初也是老太太求到我這兒了,但我不願意把這變成買賣交易。”“可我也懶得跟你折騰,我弟天天揪心怕你搞事兒,我煩得慌。”陶曉東盯著他,淡淡道,“十萬,你拿著就拿著,不拿就拉倒。”遲誌德一口氣噎在那裏,站起來:“陶曉東,你跟我玩兒呢?我兒子在你這兒就值十萬?”“不值。”門被從外麵擰開,遲苦接了他的話,看著他說:“我一分錢都不值,想領我走你就領,要錢一分沒有,我沒幾年就十八了。”“給老子閉嘴!”遲誌德瞪著他,遲苦跟從前變化很大卻依然一眼看得出是遲家的種,遲誌德罵了兩聲髒的,之後說,“沒你說話的份兒!”陶曉東也跟遲苦說:“你先出去,小遲。”“哥你別給他錢。”遲苦平靜極了,跟陶曉東說,“給了這回還有下回,咱們家錢誰也不給。”陶淮南沒睡踏實,遲苦一走他就醒了,從沙發邊自己摸過來,前麵都沒聽見,隻聽到遲苦說的一句:“回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陶淮南腳步一頓,睫毛微顫著,眨了眨什麽都看不到的眼睛,然後用了很大力氣在遲苦後背拍了一下,隔著毛衣拍出了沉沉的一聲悶響。第29章 這手勁直接把遲苦拍得往前竄了一步。遲苦擰著眉回頭, 見陶淮南繃著臉抿著嘴唇的樣兒,標準的陶淮南式低落表情。遲苦現在沒心思跟他多說,朝著門裏又說一句:“錢肯定一分沒有。”陶曉東用手背朝他擺了擺示意先出去, 遲苦於是關了門退出來。“你打我幹什麽?”遲苦問他。陶淮南咬著牙, 眼睛都瞪紅了。明明就什麽都看不見, 生氣的時候還總瞪眼,幹瞪也看不著。遲苦抬手往他眼睛上一扣:“別瞪了。”陶淮南又是伸手一拍,“啪”的一聲落在遲苦手背上。遲苦也不當回事兒,把陶淮南帶回了大廳的一組小沙發。陶淮南剛才睡覺蓋的遲苦外套, 遲苦撿起來搭在旁邊,和他說:“我不能讓哥給他錢。”陶淮南根本不想聽這個, 他現在什麽都聽不下去。剛才遲苦那一句就直接把陶淮南腦子裏別的都擠走了。開口的時候聲音不是很穩, 陶淮南情緒壓不住,問遲苦:“是不是我跟你說什麽你都聽不進去啊?”遲苦沒答話,陶淮南又說:“我都說了不讓你走不讓你走, 你還偏要那麽說。”“那讓哥給他錢?給他一百萬?”遲苦隨手捋了下陶淮南翻起來的一塊袖口,跟他說,“他這次過來就是要錢,給了這次還有下次,沒完了。”陶淮南不懂這些, 其實他也不知道這事最後得怎麽辦,他也很害怕。不想讓哥給錢, 哥掙錢很辛苦,可也不想讓遲苦走。“就算跟他走了我也還會回來。”遲苦很少這樣耐著性子跟陶淮南解釋什麽, 現在兩人坐在沙發裏, 隔著沙發背別人聽不到他們說什麽,遲苦低聲跟陶淮南說, “他不可能永遠在家,他走了我就回來。”陶淮南不能接受,搖著頭不聽他說。“他太纏人了,沒完沒了。”遲苦按著陶淮南腦袋不讓他晃,和他說,“開學之前我肯定能回來,行不?”“不不不不不。”陶淮南捂上耳朵,臉也轉到一邊,氣得直喘,“不想聽你說話了……你別說了。”從遲苦正式到他身邊直到現在,陶淮南還沒跟他分開超過一天,沒有超過十二小時不在一起過。他們一直都是在一塊的,不管什麽時候。陶淮南對這件事完全無法接受,遲苦要走讓他覺得傷心,可好像也隻有他自己傷心。陶淮南在之後的幾天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不同意,在任何事上都跟遲苦作對,和他唱反調。正兒八經生氣了,不是之前那種鬧著玩的鬧別扭。但是遲苦好像打定了主意,誰也攔不住他。連陶曉東也是頭一次發現遲苦這麽強,小倔牛一頭,認準什麽事兒不回頭。陶曉東不讓他回去,說哥在呢你怕什麽。遲苦說:“我不怕,但犯不著跟這種人磨,他總不可能永遠不走了,明知道他就是訛錢,讓他訛不著不就完了。”他太懂事了,什麽事兒在心裏看得清清楚楚,生在那麽個家裏不早熟就怪了。陶曉東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遲苦雖然不太自在,可也沒躲。“哥用不著你這麽懂事兒,你就跟小南一起慢慢長大,順順當當的就行。”陶曉東看著他,慢慢和他說著,“我不知道你在咱們家把自己放在什麽角色上,在我這兒你跟小南一樣,都是我弟弟。”腦袋上哥的手很熱,他的手心好像總是這樣,從前到現在一直都是。遲苦每次碰到哥的手都能想起小時候的事。冬天把他從醫院裏接出來的手,夏夜裏沒有路燈的小區牽著他胳膊的手,和跟陶淮南在盲校上學時一手一個牽著他倆的手。帶著成年人的手掌厚度,帶著暖熱的體溫。遲苦點點頭,說:“你是我哥,他是我弟。”“所以麽,有哥呢。”陶曉東在他頭頂抓抓,放下手,笑著說,“不用你管這些事兒。”遲苦“嗯”了聲,卻還是說:“這樣是最簡單的。”陶曉東“嘶”了聲:“敢情我說的你都沒聽進去是吧?”遲苦說:“我知道你要給他錢,我不可能讓他拿我訛你。”陶曉東跟他說了這麽半天,都白費,遲苦決定了就不改,把陶曉東弄得都沒話說。遲誌德下一次找來的時候遲苦直接說:“我跟你回,什麽時候走?”陶淮南就坐在他旁邊,連聲都沒出。他眼睛定在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