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手在桌子下麵抓著遲苦一塊褲子邊。遲苦用膝蓋撞撞他腿,告訴他沒事兒。“陶淮南站起來一下。”老師突然叫了名字,陶淮南神經一緊,又聽老師說,“既然都那麽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看完以後瘋跑的時候注意別碰著他,誰給我惹事兒我就找你家長,現在班不好帶,你們也都不好管,我管不了讓你爸媽領回家管。”遲苦皺了下眉。陶淮南扶著桌子邊站了起來,抿了抿嘴唇說:“大家好,我是陶淮南。我眼睛看不見,以後如果我走路撞到你們了先說聲對不起。”身後有幾道聲音說“沒關係”,女孩子的聲音。最後麵的位置也傳來個兩個男聲說:“沒有事兒!”“坐下吧。”老師說。“看不見怎麽上課啊?”另外一個方向又傳來個男聲。“你管呢?”老師一個眼神扔過去,“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頭一天上學,就是讓大家認認班,熟悉一下環境,也發發書什麽的。老師組織開了個班會,讓大家都輪流到前麵做個自我介紹,互相認識認識。遲苦上前麵去一共就說了兩句話,說完就回來了。“我是遲苦。”“陶淮南是我弟。”“吃苦?”不知道哪兒傳來的笑聲,幾處低低的“噗嗤”,遲苦麵色不改,往那兒一坐頭都不回一下。“我發現咱們班有幾個男同學嘴挺碎啊?”老師在前麵掃視了一圈,眼神挺厲害的,“以後要不當個央視名嘴兒是不都白瞎你這嘴了?”底下又開始小聲笑,陶淮南還是不習慣這種環境,又去抓遲苦的褲子。他伸手過來遲苦下意識握了下他的手,陶淮南低聲說:“我好不自在。”“沒事兒。”遲苦放開他的手,“等會兒回家了。”陶淮南輕輕地“嗯”,然後又悄悄地歎了口氣。盡管在普通學校當個異類如此困難不自在,陶淮南也不願意跟遲苦分開獨自上盲校。畢竟現在再難受旁邊還有遲苦呢,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每到一個新環境陶淮南的適應時間都要好幾個月。要憑聲音記住每一個老師和同學的名字,要記住大門和教學樓的距離,記住班級的位置。讓自己融入一個新的集體,這對陶淮南來說很難。但是身邊總有遲苦,就好像也沒那麽難啦。“剛才說話的是誰呀?”陶淮南湊近遲苦,小聲問著。“李雪。”遲苦也小聲告訴他。“李雪?”陶淮南腦子裏畫上大問號,“李雪不是上次你說長辮子那個嗎?給我奶茶的。”遲苦想了會兒,說:“那是程雪。”“哦哦哦。”陶淮南點點頭,“程雪是班長。”“鄭雪是班長。”遲苦說。陶淮南張了張嘴:“啊!”遲苦笑點再高也被他一臉迷茫逗笑了,感覺陶淮南現在就像漫畫裏頭頂黑線團的小人,大眼睛還繞著圈。“你咋笑了?”遲苦笑的時候少,搞得陶淮南還怪意外的,“你笑啥?”“沒笑啥。”遲苦收了笑,幫陶淮南把盲文課本拿了出來。他的盲文課本和普通課本對應的,區別不大。陶淮南過會兒才繞過圈,明白過來了,用腦袋撞了撞遲苦的肩膀:“你笑話我!”“我可沒有。”遲苦往旁邊躲了躲,不讓他撞。“騙人。”陶淮南撇撇嘴。陶淮南從小和遲苦在一塊慣了,是很親近的關係。平時在家跟哥哥和遲苦都親,摸一下撞一下太正常了。他看不到別人的動作,日常行為沒有參照,不明白在班級和在外麵的時候,太親近的動作顯得不合適,畢竟不是小朋友了。初中生就跟小學生不一樣,有些動作會讓陶淮南看起來更不正常。視障聽障語障都有一樣的問題。殘疾使他們心理更純淨天真,心理年齡要比正常小一些。這也就導致他們時常跟普通人有區別,直白說就是有的看起來會像腦子不好,有點傻氣。在這方麵陶淮南好很多,因為哥哥和遲苦管他管得嚴,哪裏不合適就及時嚴厲糾正。晚上回家的路上,遲苦跟他說:“以後在學校除了牽手之外不能做其他動作。”“什麽其他動作?”陶淮南不太懂。“你今天用頭撞我,不行。”遲苦說。陶淮南大概明白了,小心地問:“別人不這樣,對吧?”“嗯。”“幾級不能做?”陶淮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