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曉東攥著他的小手指頭換了個方向:“往哪兒指,在這呢。”陶淮南“啊”了聲,又重新指了一下,晃晃手指頭:“我有遲苦啦。”陶曉東讓他弟可愛得心都化了,捏捏他的臉,揉揉搓搓,搓到臉變形嘴噘起來。遲苦從房間走出來,穿著套紅衣服。兩個小孩兒都穿的紅色,是黃嫂給買的,圖個過年的喜慶。陶淮南穿著襯得臉色更白,唇紅齒白一個奶孩子。遲苦瘦,也黑,一穿紅色顯得更黑了,還有點土。陶曉東笑話他,說他又變成了農村小小子。陶淮南雖然看不見,但也跟著樂。遲苦從來不怕人笑話,哥倆都笑話他,他坦然自在地往沙發上一坐,說:“我本來就是農村小小子。”“你不是啦,”陶淮南笑著說,“你現在是我的小狗。”陶曉東彈了他腦袋一下,說他:“別整天小狗小狗的,他是你小哥。”“啊,”陶淮南倒是乖,順著就叫,“小哥。”遲苦彈了下他另外一側的腦袋。第17章 從這時候起,人前是小哥,人後是小狗。小時候口無遮攔年少無知,小狗小狗說起來坦坦蕩蕩不覺得侮辱人,後來明白了這種說法外人聽著不對勁,於是“小狗”就變成了兩個人私下裏的秘密。他們學校一年級一共讀三個學期,第一個學期相當於半個學前班,為了讓這些盲童早一點適應學校。等到三個學期都讀完,遲苦就該轉走了。他一個明眼小孩,總不能一直在盲校上學,陶曉東最初就跟他說過隻需要陪一年。陶淮南離不開遲苦,他就算學校適應得再好再獨立,他也離不了人。可也沒跟哥哥鬧,隻在夜裏偷著跟遲苦說:“你不要當別人的小狗,你是我的。”“睡覺。”遲苦眼睛都不睜,跟他說。“你就知道睡覺。”陶淮南撇撇嘴,覺得遲苦真是沒滋沒味,他都快傷心壞了,遲苦還是這樣。遲苦其實也沒那麽困,他就是單純的不想回應。小瞎子絮叨起來沒完沒了,遲苦是真怕回一句讓他起了頭。然而他不回也不代表小瞎子就不絮叨了。陶淮南隔一會兒嫌熱踢開毯子,涼了再裹回來,折騰了好半天。再過會兒把腿往遲苦身上一搭,搭舒服了,兩條腿都挪了上來。遲苦問他:“你還能不能睡覺了?”“我不是睡不著嗎?”陶淮南還沉浸在即將分別的鬱悶裏,“以後不跟我一塊上學了誰還跟你玩,誰給你汪汪。”遲苦不帶情緒地回:“我不用誰給我汪汪。”通常陶淮南汪汪的時候都是賣乖,肯定是有事兒。遲苦巴不得他總也別汪汪。陶淮南自己在那傷春悲秋,覺得以後上學沒指望了,沒有遲苦了。過會兒小聲問:“遲苦,一周上五天學,五天都看不著我,你想不想我呀?”遲苦回答得毫不猶豫:“不想。”陶淮南被他果斷的回答刺著了,扯著毯子一翻身,不和他說話了。遲苦就是嫌他肉麻,心裏想什麽嘴上就說什麽。陶淮南被他傷著心了,接下來也不找他抒發心中苦悶了。心裏上火還沒處說,給陶淮南嘴唇裏麵憋出個泡。哥哥已經出門去工作了,遲苦在看書練字,陶淮南自己走到遲苦那兒,跟他說:“嘴疼。”遲苦筆沒停,問他:“咬舌頭了?”“沒咬,長泡了。”陶淮南皺著眉嘶嘶哈哈地吸氣。“我看看。”遲苦說。陶淮南自己扯著嘴唇給他看,含含糊糊地問:“看見了嗎?嘴唇裏麵這兒,可疼啦。”“看見了。”挺大一片白泡,看著就疼。之前哥嘴壞買的口腔潰瘍貼,遲苦去藥箱裏找著了,拿了一片給陶淮南貼上。貼完嘴唇就麻了,沒那麽疼。遲苦看著他噘著下嘴唇不敢讓牙碰著,可憐樣兒。陶淮南繃著小臉,一臉愁苦。“我說要走了?”遲苦接著寫字,邊寫邊說,“我說不跟你一塊兒上學了?”陶淮南眨眨眼:“啥意思呀?”“你問哥。”遲苦耷著眼皮說,一副小高冷的樣子。陶淮南猜著一點,還不敢全信,眼睛慢慢亮起來:“你不出去上學啦?”遲苦不答話,寫字寫得認真。陶淮南按住他的手,在旁邊驚喜地問著:“是不是啊?是不是是不是!”從開始遲苦就沒說要轉校,哥過來跟他說的時候遲苦第一時間就說了不用。陶曉東後來又跟他說了兩次,遲苦都沒改口。真轉了到時候小瞎子又要哭,那哭精最磨人。陶淮南開心壞了,摟著遲苦去跟他貼臉,小聲在他耳邊像小狗一樣軟乎乎地“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