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被遲苦帶去洗頭洗臉了,太熱了,醒了一腦袋汗。小孩兒情緒來得快走得快,轉頭就忘幹淨,去餐廳吃飯的工夫就嘻嘻哈哈的了。遲苦現在話比之前多了些,不像從前那樣總像個小啞巴了。到了這個學期結束他就已經來陶家半年出頭了,變化還算明顯。現在見了陶曉東知道主動叫“哥”了,盡管看起來還是不太自在。陶曉東偶爾也逗逗他,看他繃著個小臉有時也掐一把。放暑假最高興的就是陶淮南,不用上學可太美了吧。學校沒有空調,太熱了。一天一大杯牛奶又可以有了,陶淮南早晨沾得滿嘴都是奶沫子,遲苦抽了張紙扔給他:“擦嘴。”“呀你今天咋理我了?”陶淮南沒擦,晃著腳丫,“放假你不都是不理我嗎?”遲苦沒吭聲,轉頭自己坐著去了。陶淮南現實小崽,有哥哥了不用再去貼人家冷臉了,不理拉倒,蹲下摟著十爺爺脖子,摸它的毛玩。陶曉東在自己房間裏打電話,說正事兒呢。電話打完出來,看這倆又自己玩自己的,笑了下問:“跟我上班還是你倆在家等我回來?”遲苦抬頭看了看,陶淮南在另外一邊說:“跟你去。”“那換衣服。”陶曉東跟遲苦說,“櫃裏夏遠哥給你倆拿的一堆新衣服,自己挑著穿。”遲苦點點頭,去了。陶淮南對衣服沒概念,他一個瞎子,看不見別人衣服,不知道美醜,別人給什麽穿什麽。遲苦給他拿了套新的,自己還是穿了平時穿的舊衣服。陶淮南不願意動,喊他哥:“哥幫我穿。”他哥也不願意動:“遲苦幫你穿。”陶淮南很自然地接了句:“他在家不理我呀。”陶曉東失笑:“那你求求。”陶淮南原本坐在床上的,這會兒笑著往床上一栽,躺平了彎著眼睛:“求求啦。”第11章 這哥倆就是故意逗小木頭,逗他笑逗他玩兒。遲苦看陶淮南那賴了吧唧的樣兒,拿著衣服過去了。陶淮南也不坐起來,躺那兒還沒完沒了地“求求求求啦”。遲苦抓住他亂動的手:“坐起來。”陶淮南故意不配合,在床上翻來翻去。遲苦不想理他了,轉頭要走,手剛要抽走就被陶淮南兩手抱住,嘻嘻笑著:“坐起來了坐起來了。”睡衣脫了遲苦拿著衣服往他腦袋上套,陶淮南頭發亂糟糟地支著,穿衣服弄亂了自己也不知道。陶曉東收拾完自己探頭往他們屋瞅了一眼,見遲苦一臉不耐煩地給陶淮南換褲子,陶淮南還不消停,嘴巴嘟嘟囔囔地鬧人。這是徹底熟了,陶淮南隻有在親近的人麵前才是這個樣兒,在外人麵前都可乖了。陶曉東說了他一句,讓他老實點。陶淮南“啊”了一聲,不鬧了。哥哥是個紋身師,有一家工作室。哥哥幹活的時候不能陪他們,陶淮南就又開始黏著遲苦。哥哥很辛苦,一工作起來沒日沒夜的,到了很晚都還沒工作完。陶淮南不鬧人,晚上困了自己趴在沙發上睡了,耳邊一直響著哥哥紋身機的“嗡嗡”聲,偶爾還能聽見哥哥和客人交流的對話,這樣很踏實,哥哥就在附近,他的腳還能挨到遲苦,這些讓他覺得安心。遲苦後來也坐著睡著了,腦袋仰在後麵歪著,手背無意識地搭在陶淮南腳腕上。陶淮南睡得不太踏實,每次醒了都要看看遲苦還在不在,就趴著用腳探探,遲苦被他踢得煩,索性直接把手放他身上。陶曉東幹完活已經十二點多了,兩個小孩兒睡得很沉。陶曉東一個人抱不了倆都睡著的小孩兒,隻能蹲在旁邊輕聲叫:“回家啦……”遲苦先醒過來的,他一直覺輕,從小被打出來的,神經習慣性緊張。他睜開眼,陶曉東正笑得溫溫和和,胳膊支在膝蓋上蹲在沙發前麵。遲苦看著他,他的眼神總是平和的,他好像從來不會生氣。“回家了。”陶曉東又小聲帶著笑重複了一次。遲苦從沙發上站起來,陶曉東去抱陶淮南。陶淮南哼哼了聲,感受到是哥哥在抱他,把臉貼在哥哥肩膀上,沒醒。遲苦拿著陶淮南的鞋,跟在陶曉東後麵。陶曉東鎖了門,工作室是在小區裏麵,居民樓的一樓。這個時間小區裏的燈幾乎全關了,也沒有路燈,陶曉東一隻手抱著陶淮南,一隻手朝後伸過去:“來。”遲苦快走了兩步,挨著他走。陶曉東直接往下探探牽起了他手腕。遲苦那條胳膊一顫,他緊抿著嘴唇,感受著手腕上那片格外暖的溫度。“害不害怕?”陶曉東笑著說,“害怕就我抱你。”遲苦低著頭說:“不害怕。”黑沒什麽好怕的,這世界上隻有人最可怕,除了人以外什麽都不可怕。“怕我抱不動啊?”陶曉東笑問,捏捏他很瘦的胳膊,“就你倆這麽大的我一手抱一個跟玩兒一樣。”遲苦不知道說什麽,胳膊上的溫度燙得他想縮手,周圍那片皮膚像是要起雞皮疙瘩一樣。他幾乎沒被成年男性這麽牽過,這麽大的厚實手掌攥著他一截手腕,好像一使勁能把他胳膊撅折了。小區很大,車也停得遠。隻有月色的夜裏,陶曉東就這樣抱著一個牽著一個,慢慢又從容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