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虞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後就看到梁起鶴轉過來把手機遞給他,臉上是比剛才的笑容更討打的表情:“老媽讓你接。”心裏對這人才升起的一點好感又被敗光了,林稚虞氣地剜了梁起鶴一眼,接過手機後聲音卻變得無比溫順:“媽,是我。”“稚虞啊,你昨晚怎麽睡沙發?那沙發睡了腰會痛的。”趙曼在電話那頭急,卻也不好說的那麽直接,拐著彎提醒他:“媽給你們定的是兩米二的大床,比家裏的床還大呢,你跟小鶴一起睡是不會擠的。”林稚虞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趙曼卻一直在誤解他是對梁起鶴這一年的表現很不滿,所以在梁起鶴回來以後才會抵觸著不肯親近。就繼續勸他:“媽知道你心裏不舒服,但是媽也跟你說過了,小鶴現在回來了,而且媽看得出他對你是有好感的,否則也不會一提結婚紀念日去玩的事就馬上答應了,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他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趙曼緊趕著給梁起鶴刷好感度,林稚虞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隻是對於她說梁起鶴對自己有好感這點是壓根不信的。畢竟趙曼不知道,這幾天過完後梁起鶴就會回意大利去了,到時候他們又是互不打擾各自安好的局麵。不過林稚虞也不忍讓趙曼隔著重洋還要為他們擔心,就答應了,說不會再睡沙發了。梁起鶴坐在前排聽著,嘴角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揚。覺得老媽真是太好用了,隻要把趙曼搬出來,林稚虞就算再不樂意也得乖乖聽話。後來趙曼又跟林稚虞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車子停在酒店門口了,林稚虞才找到機會掛掉。梁起鶴付了車錢,到後座打開門,又自作主張地把他抱了起來。林稚虞再次申明要自己走,梁起鶴也不跟他廢話了,直接道:“我剛才在老媽麵前幫你瞞住了,是顧著你的麵子,也是不希望因為你的屁股耽誤接下來的行程。你別老跟我不好意思,不就一個痔瘡嗎?至於那麽別扭?”“……”林稚虞被痔瘡那兩個字噎得臉都要燒起來了,恨不得拿塊肥豬肉堵死這張嘴。但四周都是來來往往的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低下頭,再低點,低到所有人都看不到他才好。梁起鶴卻心情很好地迎接周圍人投來的目光,走到電梯門口的時候才跟懷中人說:“到我褲子口袋裏把房卡拿出來。”沒有房卡是無法坐電梯的,林稚虞讓他放下自己就能拿了,他卻不動,兩個人就這麽僵持著。不過最後還是以林稚虞受不了旁邊人打量的視線而投降了,悻悻地問他在哪邊。他說不記得了,林稚虞在心裏罵了他一句,認命地伸手下去找。梁起鶴穿著運動褲,口袋很深,林稚虞又是被他抱在懷裏的姿勢,角度別扭,結果掏了幾下就感覺到自己往下滑了點,梁起鶴就抬起一條腿抵著他的腰把他往上抱了抱。可林稚虞的左手還放在梁起鶴的口袋裏,這麽一抬腿,他就猝不及防地摸到了一團軟趴趴又鼓囊囊的東西。他倆俱是一愣,梁起鶴的反應倒算淡定,林稚虞卻猛地抽出手來,看那架勢顯然是想要再給自己一巴掌了。梁起鶴趕緊提醒他:“別打啊!是我被你揩油了,我才是受害者。”林稚虞抬起來的右手因為這話又落不下去了,那張臉就像浸泡過酒的紅梅,眼中縱然羞惱難平,卻流淌著熠熠生動的光,一點也沒了之前那副憔悴而虛弱的模樣了。梁起鶴昨晚看過他半死不活的臉,有了對比後就覺得他還是生氣最好看。瞧這個氣得要命偏偏又拿自己沒辦法的樣子,多有意思啊。不過梁起鶴想歸想,卻沒有耽誤,終於把林稚虞放下來自己去掏房卡了。結果兩邊口袋都沒有,他愣了愣,最後在屁股後麵的口袋裏翻到了。第27章 上藥回到房間後,林稚虞拿上睡衣就要進浴室洗澡。梁起鶴則拿起桌上的餐單跟過去,在他要關門的時候把自己的一條腿插進去擋著:“等等,你一早上都沒吃了,我現在點餐,你想吃什麽?”林稚虞氣都氣飽了。他不悅地瞪著梁起鶴的腳:“我不餓。”梁起鶴想說不餓也要吃點,畢竟剛退燒,話還沒出口就聽到了一陣“咕嚕嚕”的聲音。那聲音其實不大,可因為發出聲音的人正在半封閉的浴室裏,所以響聲十分清晰,想找借口都擋不掉了。這下梁起鶴也不用多說了,拿著菜單的手在他麵前晃了晃:“雖說我打給老媽也能問出你喜歡吃的東西,但你也不想都出來了還要什麽都煩著她吧。”林稚虞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要計較,這個人就是這個德性,自己是腦子燒糊塗了才會覺得他還不錯。然後接過菜單翻了幾頁,隨便說了個海鮮炒麵就塞回給梁起鶴,但在關門的時候還是沒忍住,一腳踢在了那條還是不肯收回去的小腿上。看著“嘭”的一聲關上的門,梁起鶴摸著被踢痛的地方,真的很想罵他幾句,但是話到嘴邊又莫名地說不出來了。隻在心裏想著這家夥怎麽越來越暴力了,就會在爸媽麵前裝乖,還真是不怕自己揭穿他的真麵目是不是?其實林稚虞並不是不怕的,他關上門就後悔了,手握住冰涼的金屬把手猶豫著,卻站了半天都沒動。他知道自己的態度很不好。就算梁起鶴總是做些他不喜歡的事,說他不愛聽的話,可那個人並沒有真正的待他不好。相反的,在那副討人厭的表象下,是一個無論陪他回林家,還是在他生病的時候都能穩穩依靠住的男人。可那又怎麽樣呢?他真正想要的是方昊唯才能給的,對梁起鶴,他隻是在履行一段形式婚姻的義務。雖然他知道自己一點也不盡責,做不到像對待公婆那樣溫順,做不到主動去討另一半的歡心。唯一能慶幸的就是梁起鶴也不喜歡他,等結束這段旅程後生活就能回歸正軌了。他依舊一個人住在那個很大很空的家裏,除了每周回梁家一天外,其他時候都不會再有人來煩他。無論是一個人吃飯,還是上下班擁堵的路,更或者是回到家以後讀書備課。不會再有人洗完澡也不擦幹就出來,把二樓的地弄的都是腳印。也不會再有人占著他的廚房,買一堆垃圾食品把冰箱塞得亂七八糟。更不用擔心有人會發現衣櫥裏的秘密,就連送到寵物店暫時寄養的小唯也可以再抱回來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腕,那上麵還纏著彈力繃帶。他用力握了握拳頭,這個傷已經沒什麽大礙了,等回去後他就可以開車了,可以不用再麻煩梁起鶴接送他了。不對,回去以後梁起鶴就走了,也不存在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了。他仰著頭,呼出一口沉沉的氣。這明明是他一直在期待的事情,可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卻感覺不到應有的解脫和愉悅。他想了想原因,也許是被梁起鶴折騰的麻木了吧。口袋裏的手機傳來了“叮”的一聲提示音,打斷了腦海中發怔的思緒。他拿出來看,方昊唯發了兩張羅尼大師的雕塑展門票,時間就在下周日。他看著那兩張門票,黯淡的神色就像被顏料化開的水,雙眼幾乎是瞬間就明亮了起來。他點開輸入法,飛快地打出了【這是什麽?】那邊等了一會兒才有回複:【羅尼大師的展覽啊,你不是一直很想看的。我同事剛好認識人,弄到了兩張票,不過地點在裴灣。】林稚虞當然知道是羅尼大師的展覽,他其實想問的是方昊唯為什麽有兩張票,還特地發給他,是要陪他一起去看嗎?他在輸入法上反複敲擊出這個問題,卻又一再刪掉,最後好不容易發了一句看似平靜的【你也去嗎?】發完後他就焦慮地等,時間卻像被什麽突然拖住了腳步,在他的世界裏變得慢極了。他盯著那個窗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看到了“對方正在輸入”的顯示。但是很快的,滿腔的期待就在看到那一行最新消息的時候凝成了冰。【我不去了,下周末要帶茜茜的爸媽出去玩。】指尖懸停在了輸入法上空,他知道必須要回一句的,可腦子裏就像湧起了一片寒冬的濃霧,遮蔽了原本溫暖的陽光,也將所有見不得人的妄念又壓回到潮濕的泥土深處。衣服上那若隱若現的消毒水味道莫名變得刺鼻了起來,他呼吸了幾下就想吐了。於是放下手機,將身上的衣服脫去,打開了淋浴的冷水閥門。冰冷的水流衝濕了頭發和身體,也將醫院那股味道衝刷殆盡。他看著牆上的鏡子,裏麵倒映著一個形容狼狽,像是溺水鬼一樣蒼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