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風一路巡檢,一路可以看到膚色各異的新聞記者,沿途采訪這座宏偉的大橋。也有更多菲律賓人眼神驚訝的看他們,好奇等待著魚平大橋的順利通行。全線開工兩年之久的橋梁,改變了沿途荒蕪貧瘠的風景。白色虛線實線隔出的雙向六車道公路、雙層鐵路,像是地麵拔地而起的鋼鐵巨龍,劃出了通向未來的道路。巡檢車隊停靠在魚平大橋盡頭、連接公路鐵路的樞紐。律風隨著負責人走完工程段,回到車邊,就見到不遠處碩大的英文,標注著對麵那棟忙碌修建的建築物屬於美國建築集團。“那是重建城市項目的工地?”他問。“對,環球商貿中心。以前就是個菜市場,被炮火炸了之後,美國人計劃在那裏修起高樓,作為這裏的地標建築。”熟悉這裏的負責人,對美國人的項目侃侃而談。“不過,等魚平大橋建設完成,環球商貿中心就直接由我們接管了。”律風聽完,詫異問道:“為什麽?”負責人哈哈大笑,“因為咱們的英雄榜吸引了對麵的菲律賓工人,老美的人都跑光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隻能跟我們總公司談分包,求我們幫他們善後啦!”即使有流竄部隊騷擾,也阻止不了負責人的好心情。以前瞧不起中國人的美國建築集團,求到了中建公司合作,把好不容易搶走的重建城市項目交給中方,對負責人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現在我們就盼望著主橋盡快合龍。”負責人看向律風,真情實意道,“沒有什麽比魚平大橋可以繼續合龍更好的消息了!”魚平大橋的建成,將會推動後續全部合作,囂張跋扈的美國人也得低下高貴的頭顱。巡檢隊伍走完了最後工程段,律風心情重回愉快。引橋沒事,主橋修複按計劃進行。大橋合龍近在眼前,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事能夠阻止援菲工程必將完成的堅定步伐。“律工,我們是馬上回工地,還是吃了飯再回去?”“先回工地。”律風遠眺著停工的環球商貿中心,感受到傍晚落日反光的刺眼,“你叫一下負責的許先生,他說要跟我們一起回去。”錢旭陽連連答應,開心地往工地跑。律風靠著車,按下手機,終於有了心情和空閑聯係殷以喬。“師兄,讓你擔心了。橋沒事。”近一周以來,他的語氣難得輕鬆。電話那段等待許久的殷以喬,顯然鬆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你沒事,橋自然不會有事。”他們的默契,即使遠隔海洋也不會消失。這幾天裏,殷以喬除了發送消息詢問情況,沒有擅自撥來電話。突如其來的炸彈,燒毀了預定計劃,律風全部心神都隻會在那座遭受重創的橋梁上,他便沉默地等待,沒有主動打擾。律風笑著說:“不過,我最近肯定忙得沒空給你寫信了。下周魚平大橋合龍,我們還有好多事情要確認,也不知道還會不會發生意外。”“我等你。”殷以喬的等待永遠不設期限,律風心裏的溫暖驅散全部疲憊,露出淺淡笑意。“我保證,你不會等太久。”他暗自盤算,“魚平大橋合龍後,隻需要進行簡單的拆除防護和鋪設亮化,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兩個月。到時候我給你天天寫信,你讀不到幾封,我就能親自把信送回國了。”他的兩個月,聽起來就像兩天似的叫人興奮。殷以喬笑聲從聽筒傳來,“希望你不會食言,讓我白白高興兩個月。”“當然不會!”律風大膽許諾,“按照我們這邊的施工進度,搞不好一個月就能完成。哪天我突然出現在家門口,你可不要嚇一跳。”“好的好的。”殷以喬語氣無奈,充滿縱容,“信可以晚點寄,但是你有空一定要回我消息,哪怕一兩個字也好,不然,我會擔心。”律風掛掉電話都有些依依不舍。他點開微信,消息框裏滿是師兄的關懷,而他的回複言簡意賅,除了“沒事”“好的”“別擔心”,再也沒有多餘的回答。太多壓力沒法訴說,太多困難沒法逃避。這一周,律風顧不得去憤怒與猜測,全副心思都放在檢查橋梁的工作上,唯恐出現疏忽。好在,人禍之後,重回正軌。律風微眯著眼睛,看著錢旭陽和其他成員往他這裏趕。等他們回到工地,又是連夜會議,商討後續的工程進度。如果一切順利,他還能騰出時間,給殷以喬寫一封長長的信,講述爆炸時候,中國人和菲律賓人的齊心協力。律風認真地規劃信件內容,忽然,身後傳來了怪異腔調的呼喊。“律風?”律風轉過頭,見到一位頭戴鴨舌帽的高大男人和一雙死寂冰冷的眼睛。他舉起的黑洞洞槍口,低吟著“go to hell”(去死吧)。那一瞬間,律風竟然想的不是害怕,不是逃跑,而是……我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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