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疼親生的兒子,那也是自家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林端固然光景慘淡,可為了林端折磨自己的段景升,他身上的憔悴、疲憊與痛苦,夫妻兩同樣瞧在眼裏。不過許多事,不能那樣自私的對待,段景升做錯了的,隻有自己去彌補。“你打算怎麽做?”朱綾緩過勁來,嚴肅地問。“去一趟緬甸。”段景升道。“趙川交代的這個毒梟,前兩年朝國內走私毒品,上個月更是在金三角一帶屠殺國人,為了打擊犯罪,公安部和雲安省公安廳成立專案組,這個月月初,他們的線人身份暴露,幾乎失去相關情報來源……龍潭虎穴,景升,連專案組都十分棘手的犯罪團夥,你和他們打交道,跟送羊入虎口有區別嗎?”朱綾憂心忡忡地反問。“我能代替專案組的線人。”段景升抬起頭顱,雙目炯然凝視著滿麵憂愁的朱綾:“我和他們做生意,拿到這個毒梟手上的抑製環。”朱綾沉默,段鎮南摸了把臉,說:“去趟衛生間。”他起身離開,臉色黑得不能更黑。“你想好了嗎?”朱綾問:“如果去了,就不能回來呢?你知道在金三角這塊地上,我們一年會損失多少優秀幹警和線人嗎?那不是過家家,段景升,你想好了嗎?”“為了林端,你做這些,都值得嗎?”當段景升還是警察的時候,麵對國徽、警徽、黨旗,學的是公義忘私欲、舍身忘死,後來辭職離崗,成了無奸不商的商人,蠅頭小利、蠅營狗苟、人情來往、交際應酬,不再去問“是否正義”,而是“值不值得”。人心中有一杆秤,不同的人,砝碼上放著不同的等價物。對段景升而言,從前是齊青,而後變成了林端。“值得。”段景升腦海中,過往十餘年的場景走馬觀花飛馳而過,那些好壞交替的光陰、出生入死的歲月,它們被打包放在一塊,和林端這個人相衡量。人之一生,隻有一條命,所以也隻有一個人,能讓他豁出性命都值得。第43章 消失肩膀上傳來沉重的溫度,段鎮南不知何時回到段景升身後,這位旁人眼裏的暴發戶房地產商人沉聲問:“你知道為啥咱們的房子賣得好嗎,為什麽政府土地招標時都優先考慮騰景,為什麽騰景能做到今天這麽大。”段鎮南在段景升的注視中,回沙發坐下,歎氣道:“每年騰景都會幫助政府開發廉租房,騰景的每一棟樓房交付使用前,都要聘請專家團隊質量檢測。十二年前一場大地震,重災區能倒的樓房都倒了,唯獨咱們騰景嚴格規劃設計高標準用工用料的一片住房區,連個裂縫都沒有。”“兒子,人得講良心。就衝你今天把這責任扛起來,爸媽沒白養你。”段鎮南擺了擺手,笑得比哭還難看:“去吧去吧。”朱綾擦掉眼底淚花,抿了嘴,握住段鎮南的手,什麽也沒說。和專案組聯係好後,離開前,段景升回別墅待了不到三天。林端最近喜歡上坐在花園裏思考人生。秋天快要走到盡頭,不大的花園中沒剩下幾盆綠植,大多都逐漸凋零了,殘存些金黃的葉子,在秋風中一陣接一陣地發抖。林端手邊擱置了幾本閑書,段景升隨手翻看,海倫凱勒《假如給我三天光明》,史鐵生《我與地壇》,張海迪《輪椅上的夢》……一本比一本身殘誌堅,段景升感到頭禿,納悶地問:“你看這些做什麽?”“哪天我要是瞎了,這些就是我活下去的榜樣。”林端半是自嘲半是譏諷:“我看什麽,你管得著?”段景升翻書的手頓住,轉而取下胳膊上的外套,披在林端肩頭,然後回到他麵前,半蹲下身。單薄削瘦的年輕人比以往任何時候看上去都要脆弱,手腕不盈一握,臉色比以前更加蒼白,兩片唇緊緊抿著,低頭怒視段景升。“我管不著。但是,你不會變成瞎子。”段景升握住他兩隻手,抱在懷裏,從自己的衣兜中摸出一個牡丹紅錦盒。盒中有一枚銀亮的小戒指,設計簡約大方,男士婚戒。段景升取出戒指,捧著林端的雙手,在他憤怒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地親吻銀環,“三年前這枚戒指就做好了,可惜一直沒給你帶上。”段景升把戒指放進林端手心:“林林,以後無論變成什麽樣,我都會陪著你。”林端神情冰冷,在段景升把戒指塞給他的下一秒,掄圓了胳膊將戒指狠狠扔遠,一線銀光自半空飛逝而過,那枚婚戒掉進了看不見的枯黃草叢。隨著林端的動作,段景升回頭望去,也許他看見了戒指掉在哪兒,卻沒有起身去撿回來,他連憤怒都生不起絲毫,隻是抱著林端的雙手,撫摸他的掌心紋路,柔聲道:“扔了就扔了,換一個便是。”“你從來沒有考慮過我。”林端寒聲道:“段景升,你這副虛情假意的樣子,夠惡心的。”也許呼吸都快暫停了,段景升從未想過,語言會有這麽大的力量,單從林端嘴裏冒出的一句冰冷的話,都足以令他悲傷至此。“抱歉。”段景升道:“我沒想惡心你。”林端沉默不言。“明天我媽她過來照看你。”段景升站起身,揉亂了林端柔軟的頂毛,輕輕按住他兩邊肩膀:“給我媽一個麵子,一日三餐正常吃飯,別讓她擔心。”林端閉上眼睛,不願意再搭理他。段景升苦笑,打橫抱起林端,帶他回了溫暖的客廳。那天之後,段景升自林端的世界裏短暫地消失了。段景升離開時,林端被屋裏溫暖的空氣烘得昏昏欲睡,段景升放了一段輕音樂,林端窩在沙發裏徹底睡熟,他沒看見段景升穿上風衣走出玄關。段景升去了哪兒,是個秘密,沒人知道,也沒人告訴他。段鎮南把朱綾送到別墅,和林端見了個麵,轉頭去公司主持事宜。跟著朱綾一並來的,還有一位常年在老宅服務的中年婦女,叫趙蘭,林端得叫她蘭姨。趙蘭廚藝了得,與段景升相比也不遑多讓,朱綾打趣說:“你景哥的手藝就是跟小趙學的。”趙蘭在一旁沏茶,笑容溫和:“少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林端和朱綾坐在花園裏喝茶,趙蘭不時提兩嘴段景升年少時的軼事。就像幼時林端看到的那樣,年輕時的段景升遠沒有如今這般沉穩,那時候段景升還是個火爆猴脾氣,誰的麵子也不給,非常堅持自我。朱綾笑著搖頭評價:“這叫自視甚高。”趙蘭為她斟滿茶水,笑逐顏開:“哪兒能,放在庸才身上,許叫自視甚高,但放在少爺身上,他有本事有能力,叫幹脆果斷。”“瞧瞧你蘭姨這張嘴。”朱綾指著趙蘭,望向林端,笑眯眯地對他說:“可惜你景哥沒學到小趙半分嘴上功夫,否則……”言辭稍加溫和,待林端再好一些,就不會鬧成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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