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具沒有神智的活屍。段景升拿著勺子,將清粥一點點喂進林端幹枯的唇縫間。他開始給“活屍”林端講故事,說他以前當民警的時候,接到報警,有一位老太太說她兒子走丟了,民警問她:“兒子多大,身高多少,有沒有外貌特征?”老太太結巴,牙齒掉光了,說起話來直漏風,啥也聽不清,於是老太太就用兩隻雞爪般的手比劃。民警還是沒弄明白,最後去查他兒子的戶口登記,發現老太太的兒子失蹤好些年了,也沒人報警。後來找到了。“你知道在哪兒找到的嗎?”段景升抱著林端的腦袋,林端躺在床上,段景升坐在他身邊的皮椅上,他們額頭貼著額頭。林端毫無反應,兩隻眼睛呆呆地盯住虛空。那個會笑會鬧會抱著他色迷迷上下其手的林端啊,不見啦。“在老太太家裏。”段景升笑容苦澀:“她兒子,打從生下來,就有智力障礙,老太太一直照顧他。後來老太太年紀大了,擔心傻兒子以後無人照料,便哭著用火盆砸了兒子的腦袋。”“那之後沒多久,老太太也去世了。”段景升撫摸著林端毛茸茸的腦袋,低頭親吻他額頭:“要是你,說不定會把老太太接回家中照料……”他就像金燦燦的太陽照耀著他們。林端對他們好,誰又對林端好呢?那些曾捉摸不透的心緒,終於在這一刻厚積薄發。時至今日,段景升方才明白,林端是個善良的好孩子,所以齊青死後,他為了承擔責任,不顧一切留在段景升身邊。所以三年前,無論段景升如何驅趕、侮辱、傷害他,林端依舊選擇留下,他說我陪著你,就是林端能做出的,最長情的承諾。可惜段景升明白得太遲、太晚,林端的承諾,業已過了保質期。原來喜歡這事兒,若不認真對待,一步行差踏錯,便失之毫厘謬以千裏。“林端……”段景升唱夠了獨角戲,他吃吃地盯住他,嗓音沙啞地哄勸:“你說句話好不好?哪怕隻是哼一聲。”塵埃在靜謐的空氣中漂浮,萬籟俱寂,歲月無聲流淌。“我很後悔,可是這三年,如果我對你好……激活了你體內的芯片又該怎麽辦?”段景升呢喃自語:“我並不想激活cats,所以忽略你、假裝不在乎……林端,你能原諒我嗎?”第34章 漠然林端不會再回答了。在醫院住了一周過後,段景升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林端朋友不少,隔一兩天就有人打來電話,關心林端近況。更有甚者,問完了林端近況,非得不合時宜地提一嘴:“小林呐,你是公務員對吧,欸,25了都,考不考慮結婚娶老婆呀?我二姐她們女兒,名牌大學畢業的,見一麵不?”段景升僵硬道:“不見!”旋即不待對方回答,砰一聲掛斷電話。段景升怒氣衝衝扔了手機,一屁股跌坐陪護椅上,兩隻手抱住腦袋,胳膊肘撐著膝蓋,頭疼不已。恨不得將林端與這個世界隔離,將林端關在隻有他的地方,以後,林端一睜開眼睛,看見的隻有他,也隻能是他。可怕的占有欲激起內心過電般的戰栗。段景升輕壓胸口,抑製住過於躁動不安的心髒,他抬起眼睛,望向林端。林端仰臥在床,神情平靜而淡漠,他手裏拿了一本段景升買來的電子書,百無聊賴地翻開x點小說。仿佛隔了一層結界,段景升進不去屬於林端的世界。那層結界,肉眼看不見伸手摸不到,可一旦靠近,能撞得頭破血流。“林端,想吃什麽,我下去買。”段景升柔聲哄勸,他就是想讓林端對他說句話,哪怕讓他滾都行。反正他不會滾。秋初,窗台上懸掛的吊籃,綠葉邊緣隱隱泛黃,窗戶高聳洞開,飛機拖著長長的尾巴掠過天際,幾隻麻雀啁啾不停,在樹葉間跳躍,若隱若現。林端沒說話,似乎聽見了,卻假裝充耳不聞,又或者,他沉迷於小說中,壓根沒搭理段景升。以前,林端絕不會這樣,段景升就算打個極輕微的噴嚏,林端也會立刻上前,噓寒問暖,囑托他在外好生照顧身體。這時段景升才悲傷地發現,在一切崩塌之前,林端對他有多好,簡直像個小天使,飛來飛去圍著他打轉。問他吃得好嗎,睡得好嗎,外邊冷不冷、熱不熱,又加班了嗎,少喝點咖啡。林端的小世界,一分給了他爸,一分獻給工作,八分交付於段景升。然而段景升把那八分大的世界搞丟了。於是林端告訴他懲罰:過期不候。段景升霍然站起。林端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天塌地陷他自巋然不動,垂著眼皮滿麵淡漠,電子書滑過一頁。窗外,長風卷起梧桐樹葉,細細簌簌一陣喧鬧,室內,安靜得連呼吸聲都快融化在透明空氣中。“林端!”段景升慍怒:“說話!”電子書的頁麵又滑過一頁。林端連翻書的速度都沒變過,每三十秒一跳,假若用秒表來計時,保管一毫秒不多、一毫秒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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