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沒打算再跟著薛樅,畢竟薛樅不太樂意。可眼下這種狀況,還是決定一路護送。薛樅顯然還不習慣完全脫離輪椅行走,又遇上地麵濕滑,套在頭上的雨衣還總是時不時滑下去遮住眼睛。路衡謙這會兒打了傘,又陸續扶了薛樅好幾次,他倒沒指望薛樅能有什麽好臉色,但也架不住薛樅避開他一次比一次刻意。“非得摔一跤才長記性?”路衡謙見薛樅又往旁躲,“摔出毛病我怎麽跟南帆交代。”他都不知道多久沒和孟南帆聯係過了,也不知道怎麽就能說出這種借口。把薛樅接到這裏避風頭和孟南帆沒有關係,照顧薛樅沒有,替他拿雨衣扶他回家更沒有。可能他實在是不想看到薛樅那種委委屈屈的表情。薛樅看了他一眼,這回沒躲,也當然沒有路衡謙以為的那種委委屈屈的表情,他神色不動,隻說道:“你把衣服穿好。”路衡謙這才注意到,隨著走動和攙扶的動作,他身上本來就隨意披著的浴袍已經敞開了。他又看了看薛樅一本正經的模樣,一時也無話可說。因為薛樅的耳朵尖又滲出了一點粉色。好像遊泳這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變成了什麽不正經的玩意兒。再加上薛樅的視線一味閃躲,仿佛看到路衡謙是件很羞恥的事情,搞得他也覺出一點不自在來。路衡謙把衣服重新攏好,還很仔細地係上腰帶以確保不會再次滑開。氣氛一時轉為尷尬,從薛樅個人的尷尬升級為雙方共同的尷尬。路衡謙嚐試著把話題轉移到一個絕對正經的方向,使氣氛回到正軌:“我有一些沈氏的消息,媒體應該不會報道。你聽嗎?”薛樅看他一眼,想了想,才點頭道:“嗯。““前段時間,有一條黎姓官員遭到不明人士槍擊的新聞,當時很快就撤了,”路衡謙注意著薛樅腳下,提防他踩空,“就是黎江穆,你見過的。““我知道。”薛樅道。路衡謙還記得薛樅被黎江穆兒子劃的一刀,見薛樅反應平淡,便繼續道:“警方查來查去,沒能找出證據,最後傳出來的線索是,和沈安有點關係。”“我倒不覺得他有這個能力。“路衡謙評價道。薛樅雖然看上去也有幾分詫異,卻沒什麽表示。“況且,黎江穆走得挺順,今年沒意外的話,該提副國級了。黎家這一代隻有他從政。”路衡謙的語氣裏帶著股微妙的輕忽,“別說沈安了,連沈易都沒這個膽子。”“不是沈安。”薛樅同意了他的說辭。聽上去像是知道內幕。路衡謙也沒有深問:“那他被冤枉一次,也算活該。”沈氏最近本就醜聞頻出,再惹到不該惹的人,自然會被不遺餘力地針對。天開始放晴,薛樅看了一眼掛在不遠處若有似無的彩虹,過了許久,才問道:“什麽意思?”“之前南帆是被沈安推下去的,”路衡謙篤定道,“對嗎。”“你現在信了。”薛樅語氣無波無瀾,也沒有露出沉冤得雪的勁頭。路衡謙遲疑了片刻,站定腳步,對薛樅說道,“還有哪些事,你可以告訴我。”但薛樅沒有配合他的誠懇,自顧自往前走,把在額前不斷晃悠的雨衣兜帽取下,聲音輕飄飄傳過來:“不用,都沒什麽重要的。”----路衡謙:沒什麽多說的,都怪南帆就是了。第四十二章 這個夏天沉悶炎熱得讓人心煩。程煜站在美院教學樓外的樹蔭裏,目光灼灼地看著來往進出的人群,逡巡了一圈也沒找到想找的人,便摘下棒球帽替自己扇了扇風,又揣著手,踩著影子來回踱了幾步。餘光瞥見城市另一頭架起的彩虹,若有似無,大概剛下了場雨,心裏有些羨慕。他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理了理被汗水沾濕的劉海,還沒撥弄到滿意的位置,抬眼一望,便恰好見到被十來個學生簇擁著往外走的男人。陽光和樹影搖晃在他綴著笑意的眉梢眼角,他時不時點頭,與學生隨意交談著,神色悠然。程煜聽到自己的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沒必要整理頭發了,他把帽子往腦袋上一壓,一路小跑著往孟南帆的方向奔去。似乎有好幾個女生撐了傘,想著舉高一些,順便替孟老師遮遮陽,被孟南帆婉拒了。但傘麵仍然混亂地碰在一起,又手忙腳亂地移開,不留神勾到了他的幾縷頭發和一個學生的衣袖,亂七八糟纏在一起。程煜跑到孟南帆身後時,正聽到此起彼伏的道歉聲。“這點兒小事,道什麽歉,”孟南帆輕巧地揭過了,但礙於姿勢不便,他也沒能理清勾纏的發絲,便握住一端,用程煜朝思暮想的聲音,向學生們問詢道,“正好剛下課,誰有美工刀?幫我裁了就行。”“裁哪裏,頭發啊?倒不如割他的衣服,”有男生翻出了把美工刀想遞過來,但沒敢幫他剪:“我可不敢”孟南帆接過來利索地割斷:“平時沒見你這麽膽小。”“那不一樣。要是不小心把您給弄醜了一丁點兒,明天開始,我們班至少得有大半兒拒絕幫我簽到,”男生把刀片收回來放好,瞅了一眼孟南帆手裏裁掉的幾縷碎發,顯然不至於影響形象,便繼續貧嘴,“不過還好,孟老師您風采依舊。”“對對對。”其他人忙著附和。“話是好話,”孟南帆知道學生們的恭維是為了什麽,又笑了笑,“明天作品還是都得交齊。“聽著嚴厲,調子卻溫和。學生們嘻嘻哈哈地應了,還有人吼了一嗓子“求之不得”,另外一個就回“真他媽狗腿”,說完又害羞地補一句“其實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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