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許多人都說路衡謙與薛樅相似,可薛樅卻向來沒有辦法如他一般,理直氣壯地指責他人。對於路衡謙先入為主的偏見,薛樅已經熟悉到近乎麻木了。要怪也隻能怪薛樅曾經試圖從孟南帆那裏獲得些什麽。或許是安全感吧。可這種奢侈的東西誰都沒有,誰都想要,又有哪一個人理應責無旁貸地為另一個人傾力付出呢?是孟南帆曾經做得太好,也是薛樅要求得太多了。總有人會先沒耐心,轉頭離開,剩下的人若偏要心存妄想、多做糾纏,終於落到副難堪境地,也算是恬不知足的報應。這世界上的哪種感情,他薛樅都強求不得,可至少不願被人洞悉這副落魄的皮囊。他艱難地苦笑了一下,強迫著自己抬起頭。“路衡謙,你是不是,永遠隻會用眼睛看?”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帶著絲喑啞,“現在這樣,符合你的預想嗎?”路衡謙伸出去的手沒有被握住,他看到薛樅散亂劉海下投來的目光,帶著路衡謙從未見過的脆弱,再凝神細看時,又是毫無波瀾的模樣。那目光很快與他錯開了,薛樅的眼睫又垂下來,長而密的睫毛鴉羽一般遮住了那唯一可以傳遞情緒的通道,再無人能夠窺視分毫。孟南帆也早就囫圇地將自己穿戴整齊,下了床,想要將薛樅抱起來。因為心思都不太集中,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半掩的房門外,還有另一個人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剛才路衡謙進門時有些急,文件袋落在了門口,讓本來應該自動閉合的房門沒能合攏。沈安輕輕一推,門就開了,一眼便看見跪坐在地、搖搖欲墜的薛樅,與很顯然是罪魁禍首的路衡謙。他伸手抓起辦公桌旁的高腳椅,想也沒想地往路衡謙身上砸去。路衡謙一隻手往前伸著想要扶人,另一隻手被孟南帆拽住,以防他再次傷害薛樅,見那砸過來的椅子,隻來得及側身一避,手臂仍是被落勢迅猛的木質椅子砸出了一道淤痕。又因為躲閃的時候重心一偏,半蹲的身體往前傾斜,隻能伸出另一隻手撐在地上。可那地毯上到處都是沒有清理的玻璃碎屑,他雖沒有真的摔下去,掌心裏也被紮出了不少傷口,嵌進了些碎玻璃。“活該,”沈安見狀,又舉起一個花瓶,繼續往路衡謙身上招呼,無師自通地罵起了髒話,“我操你媽的路衡謙!”路衡謙皺眉。他要將沈安撂倒是輕而易舉的事,可看到地上的薛樅,又冷靜下來。他自知理虧,便忍住了動手的衝動,隻一味避讓。“你他媽幹了什麽,”沈安離得越近便看得越是清楚,薛樅的慘狀令他徹底被激怒了,也不顧自己是不是能夠打得過對麵的兩人,手和嘴一刻也不肯停,邊砸邊破口大罵:“你丫是不是找死?你敢傷他?!”路衡謙見他沒有停止的跡象,才將他製住,又不留神被沈安踹了一腳。沈安亂打亂砸了一通,才意識到當務之急不是處理這兩個人,又快步跑到薛樅麵前,把礙事的孟南帆也推開,蹲下身,將薛樅抱了起來,瞧見那些曖昧痕跡,更是目眥欲裂,惡狠狠地對孟南帆吼道:“你們對我哥做什麽了?”孟南帆心中愧疚,沒有應聲。路衡謙與沈安見過幾次,還以為他同薛樅的關係惡劣,見他這副著急上火的模樣,估摸著兄弟感情也不是他所想的那麽差,便隻站在一邊,對沈安道:“你先帶他去醫院。”薛樅頭一次任沈安抱著,沒有掙紮,可那渾身的痕跡隨著肌膚裸露部分的擴大,根本遮掩不住。難道這一次,又是哥哥自願的嗎?沈安在心裏酸溜溜地想著,卻沒敢說出口,隻是將薛樅抱得更緊。見薛樅眼角還有些微紅,睫毛上都掛著未幹的淚珠,心疼得更加厲害。“哥,”他騰不出手去替薛樅擦掉淚水,便背過身去,很小心地吻在他的睫毛上,小聲地說道,“不管怎麽樣,我也要保護你。”薛樅沒有聽見,他一直沉默著。他的思維都似乎從整個環境裏抽離了,過了很久,才像是被窗邊透出的陽光晃了眼睛,對沈安說道:“把窗簾拉上。”卻是孟南帆聽到他的話,去合上了窗簾。光線暗淡下來,湧動在室內的微風也止住了。有一瞬間,房間內像是隻剩下凝結成冰的安靜。路衡謙見沈安什麽也沒意識到地,就想將薛樅帶去外麵,才攔住他,將自己的外套脫了,披到薛樅的身上。天氣還不算涼,隻有路衡謙穿了兩件套的西裝,能勻一件給薛樅。沈安見了,卻像是被蜜蜂紮到了一樣,想將路衡謙的外套扯開丟到地上,又終於想到薛樅衣不蔽體、滿是痕跡的狀況沒法出門,才脫下自己的衣服,給薛樅穿上,又罵罵咧咧地把路衡謙的衣服扔了。薛樅沉默著任他們動作,似乎一切的聲音都遠遠離去了。他看著麵前開合的唇、激烈的吵嚷,卻仿佛在觀看一場默劇。什麽都不重要,他隻想離開這裏。像是才發現自己被誰抱在懷裏,薛樅輕聲說了句什麽,又忍不住咳嗽起來,那喘息扯得他渾身都疼,連帶著腿上的傷口與未被清理的後穴,讓他很難受地閉了閉眼。“放我下來。”沈安沒能聽清,很快又聽到薛樅的聲音:“我說,放我下來。”他這才不情不願地將薛樅放在了沙發上,警告地瞪了瞪孟南帆和路衡謙,又繞著房間找了一圈,才在浴室找到薛樅的輪椅,將它推了過來,把薛樅小心地放在了上麵。孟南帆想要幫忙,沈安卻嚴防死守一樣將他擋著。孟南帆現在還不知道如何麵對薛樅,便隻敢在旁邊看著,在沈安力所不能及的時候才去幫著扶一下。薛樅的手還有些抖,控製輪椅的時候都差點弄錯了方向,見沈安還有跟上來的意思,無力地低聲道:“別跟上來。”可語氣都變得軟綿綿的了。這副模樣,比他凶狠地命令沈安,更令沈安無法拂逆。沈安眼睜睜見他走了,便替他叫了救護車到酒店,打算悄悄跟在後頭。見薛樅進了電梯,也不敢明目張膽跟著,便從樓梯下去,又趁著這段時間,去旁邊的商場買了件衣服湊合穿上,才去前台結了賬,讓酒店把所有物品的損毀都記在自己卡上。他不敢跟薛樅跟得太緊,隻好找些事情打發時間,見大堂側麵有台atm機,便幹脆去取了些現金。房間裏便隻剩下了兩個人。“你也去醫院吧。”路衡謙見孟南帆失魂落魄,連自己的傷都忘了,才提醒道。孟南帆看著地毯上不知是血跡還是紅酒的汙漬,半晌都回不過神來,過了很久,才悶悶地回了一句:“你先別管我。”路衡謙知道自己誤解了許多,但現在畢竟不是問清楚一切的時機。他雖然因為誤傷薛樅而有些歉意,但想來薛樅現在也有他弟弟照料,即便要登門道歉,也不必急於一時。而孟南帆看上去傷得頗重,若不及時治療,也不知會有什麽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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