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讓男人的腦中極快地閃過些什麽。下一刻,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忽然想起來這個人像誰了,他甚至親手參與過這個案件的後續處理。有些同情地看了薛樅一眼,他背過身去,像來時一樣,沒有被任何人察覺,徑自離開了。第十五章 發泄之後,心裏的那團火也似乎跟著燒盡了。薛樅在原地等了很久,久到暮色四合,才想到應該重新去買一束花,之前選好的那束,早就在爭執裏摔到了地麵,揉進了泥土裏。薛樅神思不屬地抱著挑好的花,慢吞吞從花店出來。他沒料到宋澄竟然這麽好打發,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想出其他手段來折磨自己,卻忽然聽到身邊響起猶豫的、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聲音。“小樅?”他回過頭去。“真的是你。”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驚喜,孟南帆加快腳步,“上次電話裏沒能詳細聊聊,沒想到能在這裏碰見。”準確來說,高中之後就沒再見過。孟南帆大學去了國外,工作之後又輾轉了幾個國家,剛高考完的時候試著聯係過薛樅幾次,可對方不領情,漸漸也就淡了。細想起來,還替他帶過很長時間的飯,可這人不太領情,孟南帆純屬自討沒趣。要說孟南帆的人緣實在好得過分,也從不特意去記幫過誰,對薛樅的印象已經算是極深的,但也抵不住薛樅油鹽不進。前幾天接到薛樅的電話,還讓孟南帆有些反應不過來,偶然和路衡謙聊起,路衡謙卻擺出副異常嚴肅的態度。“你還記得,是他推你下樓的嗎?”“誰,小樅?”孟南帆一頭霧水,不知道路衡謙的話題為什麽扯到這麽遠,“我是看有人摔下去,順手拉了一把……原來那時候,我拉住的是他嗎?”見路衡謙眉頭緊蹙,孟南帆覺得奇怪:“你怎麽忽然問起這個?”“沒什麽。”路衡謙神色莫測,揉了揉眉心,顯出幾分心力交瘁的模樣來,看上去倒與前幾天問他“記不記得說過什麽”時的表情如出一轍。“難怪他打電話給我。”孟南帆聯係前後,這才恍然大悟,“還主動關心我。”路衡謙瞥他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孟南帆也懶得去追問,他總覺得路衡謙這段時間不太正常,之前還煞有介事地認定孟南帆人格分裂。被孟南帆本人堅決否認之後,又不再提了。此刻再見到薛樅,和孟南帆記憶裏的模樣其實沒有太大變化,隻是本就冷厲的線條變得更加清晰,神色中曾有的稚氣被沉澱的時間一點點修正,像是陳年的涼玉,也透出符合年齡的成熟與堅韌來,多了幾分光華內斂的意思。孟南帆注意到他手臂上的創口貼,那是薛樅將宋澄趕走之後,草草替自己收拾的。“要去醫院看一下嗎?”“不用。”薛樅有些脫力,聲音放得很低。“嗯?”孟南帆沒有聽清。薛樅於是搖了搖頭。“那我”卻有人從背後伸出一隻胳膊,攀住了孟南帆的肩膀:“等等啊。”那人負氣又撒嬌地賴在他身上:“走那麽快幹什麽。”薛樅之前看到孟南帆身邊跟著一個男孩,沒想到他們是一同出行的。“站好,”孟南帆把那男孩的胳膊支開,卻笑著遞給他一包紙巾,“擦一擦,都滴到我身上了。”男孩瘦瘦高高,樹懶一樣掛在孟南帆背後,這下站到孟南帆身邊,薛樅才看清他的樣貌。眉清目秀的一張臉,二十出頭的年紀。他嘴裏叼著啃了一半的甜筒,攤開手掌,手指和掌心都沾了些快要融化的冰激淩:“不方便,你幫我拿嘛。”孟南帆又將紙巾從包裝袋裏抽出來給他。男孩一把接過來,咧開嘴一笑:“謝謝啦。”他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幾顆牙齒,是很感染人的開懷模樣。孟南帆的眼光非常柔和,也彎起嘴角,對著他笑了一下。薛樅看著他們動作,隻沉默地待在一邊。男孩將自己收拾幹淨之後,才勾起手指,去牽孟南帆的手:“不介紹一下嗎?”孟南帆看向薛樅,他不確定按薛樅的性格,願不願意與這樣一個陌生人打交道。果然,薛樅對他點頭示意,手卻移到了輪椅的扶手:“我先走了。”“啊,”孟南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那男孩先行開口,“是他。”“你們認識?”孟南帆詫異道。“不是,”男孩擺擺腦袋,將聲音壓低了一點,微微踮腳,附在孟南帆的耳邊,“之前他跟人吵架,圍了好大一圈人……不知道怎麽回事。”薛樅瞥他一眼。男孩往孟南帆背後躲了躲:“他好凶。”孟南帆將他牽出來,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別亂說話,怎麽一點禮貌也沒有。”又對著薛樅,代替他道歉:“小煜不太成熟,說話都不經過大腦,沒什麽惡意。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薛樅其實並不在乎這種程度的“惡意”。他隻是在潛移默化中,習慣了孟南帆親密無間地與他耳語,竟一時忘了,回到原本的軌跡之後,他們都有各自並不相交的生活,也有不同的、納入自己保護圈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