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衡呢,”孟南帆本也是說話留一線的類型,如今卻不滿足於這種中庸的表達,“你為什麽喜歡他?”這個“喜歡”,單純地是和“討厭”相對,孟南帆沒多想,卻足以讓薛樅愣住。他以為自己的心思已經藏得夠深,卻竟然輕易地便被人窺破。說不上是羞恥還是難堪,薛樅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眼眸垂下。“喜歡?”孟南帆等了很久,才等到薛樅的回答,是晦澀難懂的語氣,“是喜歡。”孟南帆的腦海裏閃過什麽念頭,快得抓不住。那些被他忽視的細節好像終於有了由頭還有薛樅驀然亮起來的眼睛。為什麽從前會毫無察覺呢。“這樣啊,”孟南帆福至心靈,雖然想不通薛樅怎麽會願意和這麽悶的人待在一起,卻終於找到了能讓他開心起來的辦法,“正好,阿衡的生日快到了,這次你陪他過吧。”路衡謙不願意折騰,更不喜喧鬧,每次生日,也就和孟南帆隨便找個餐廳應付。“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薛樅這樣一貫受盡冷待的人,卻偏偏是最能分辨真心的一個。雖然從來不說,但都默默記在心裏。本以為孟南帆會覺得惡心怎樣鄙夷的說辭他都認了,卻沒想到這人會大度到這個地步。“當然。”孟南帆故作輕鬆地笑笑,“這都過了二十幾個生日了,我可不想每年都看到他。”他是不承認自己不如路衡謙的,但薛樅還能在他身體裏待多久都是未知。懶得計較了。“那好。”薛樅少見地不去推辭,反而像是決定了什麽一樣。他的聲音帶著些許孤注一擲的茫然,和讓人難以琢磨的喑啞:“你……可以出來阻止我,任何時候。”孟南帆反正是無所謂,搞不懂薛樅為何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這有什麽,”他伸了個懶腰,“我再睡一會兒。”--在孟南帆看來,路衡謙是個無聊到極點的人。在校時純粹是個學習機器,偶爾打打籃球都是被孟南帆硬拖出去的;工作之後又淪為工作狂,和一切娛樂活動絕緣。永恒不變的是那張拽得要死的臉,和合該被封起來的、毒起來不要命的嘴,害得孟南帆都接連損失了好幾個朋友。可惜死黨也是真死黨,又有兩家父母盯著,孟南帆隻能多多照顧這個情商為負的老友,沒得逍遙。當然他不知道長輩們交代給路衡謙的,又是另一番說辭。總之指望這人記起自己的生日是毫無可能的。路衡謙也果然如他所料地,將這個日子忘在腦後,直到收到一張芭蕾舞劇的門票,署名是孟南帆。這種天馬行空的風格路衡謙已經習慣了,他下班之後徑直開車過去。他推了一個會議,結果滿腦子仍記掛著會議本該有的進程。等進了場,在前排坐下,才注意到劇院裏空無一人。正想拿出手機,周圍的光線卻暗下來,幕布拉開。他掃了眼票麵的介紹,《葛蓓莉亞》。俏皮的音樂響起,舞台漸漸熱鬧起來。路衡謙雖沒多少藝術細胞,卻也看得出功底,久等孟南帆不來,就沉下心看了進去。因為是喜劇,沒什麽晦澀難懂的部分。大致是說生性風流的少年,被陽台邊驚鴻一瞥的姑娘吸引,讓女主人公暗自嫉妒,最終卻發現那姑娘不過是一具漂亮的機械木偶。當然是美滿的團圓大結局,翩躚舞姿裏,男女主人公互表心意,歡歡喜喜地訂了婚,然後落幕。可這麽完滿的結局和薛樅毫無關係,他選一出喜劇,隻是為了與生日的氣氛相稱。“怎麽樣,”謝幕回來的女主角拉了拉薛樅的袖口,“還不錯吧?”“嗯,”薛樅難得地露出一個微笑,將準備好的花束遞到她手裏,“辛苦你了。”“有錢賺談什麽辛苦,”羅靈抿唇一笑,“承蒙看得起了。”薛樅卻知道,以羅靈今時今日的名聲,付再高的價碼,也不見得就請得動她,更別說這場演出隻有一個觀眾。“你拿了不少獎。”薛樅的目光掃過牆上一排排的獎杯與合影。“是啊,”羅靈將纏得很緊的頭發鬆下,“但她還在的話,就輪不上我。”這倒是自謙的話了。“你也很好。”薛樅輕聲道。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她”。但正是因為薛樅自稱她的朋友,才令這位首屈一指的舞蹈家肯賞臉過來。“說起來,”羅靈背過身去,神色一動,“你認識宋澄嗎?聽說他回國了。”“……不認識。”薛樅是以孟南帆的身份與她接觸的,聞言,手指都僵硬了一瞬。“我也是昏了頭,向你打聽他還以為你們多少會打些交道,”羅靈的語氣更接近自言自語,“宋澄他,早就不和我們聯係了……你說網絡這麽發達,他玩了十來年的消失,怎麽還輕鬆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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