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鹿說:“不在,我趁他在洗澡,偷偷溜出來了,你發的朋友圈什麽意思?夏桁之怎麽了?”宴會廳裏有些吵,三個公子哥又在喝酒,俞泠拿著手機去了外麵。“夏桁之以為你被你爸挾持了,正趕著來救你呢,看看時間估計快到了,他沒帶手機,接不了電話。”胡鹿沉默了幾秒鍾,罵了一句“傻子”,又跟俞泠解釋道:“我爸可能看出我和夏桁之的事了,那天旁敲側擊地問我有沒有男朋友,還問我朋友圈是不是屏蔽他了,我一慌就把朋友圈清空了,我爸辦公室就在我們班旁邊,我也不敢和夏桁之說話……”“怎麽辦啊夏桁之來了肯定會被罵的?”胡鹿急得快哭了,站在小區的垃圾桶旁邊緊張地看著小區門口。他也不知道怎麽辦,正思考著對策呢胡鹿那邊突然喊了一聲“夏桁之”。俞泠忙問怎麽了。胡鹿一邊跑一邊喊夏桁之的名字,抽空說話:“他從小區後門翻進來的,隔得太遠了我叫不住他。”夏桁之平時就喜歡運動,翻個牆什麽的完全不成問題,不過牆頂上有很多碎玻璃,他費了些時間才順利翻進來了,一進來就往胡鹿家那棟樓跑。胡鹿跑得氣都喘不勻了,撐著膝蓋休息了一會兒,眼看夏桁之已經跑進樓去了,“完,完蛋了……沒攔住……”“嘟嘟”電話被胡鹿掐斷了,俞泠身上冒出汗來,絕了這可真是,接個電話像代替夏桁之翻了個牆一樣累。事已至此,俞泠隻能在心裏默默為夏桁之祈禱了。他正想回屋裏去,手機又響了,以為是胡鹿打的電話,看都沒看就接了。“喂?胡鹿。”電話那頭特別吵,似乎到處都是哭聲,一個女聲在這些吵吵嚷嚷的聲音裏顯得格外鎮定,像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麵。“是俞泠嗎?”俞泠腦海裏湧現出一些不好的畫麵,十多年前,他媽媽也接到過這樣一個電話,電話裏沉穩無波瀾的聲音跟俞晚說:“你母親去世了。”“我是,請問你是?”“我這邊是北城療養院,陸煜成先生去世了,您作為他的直係親屬,我們特地通知您這個不幸的消息,萬望節哀……”“怎麽會……他……他是什麽病?”“車禍後遺症導致的器官衰竭。”“你說,他死了?”“是的,節哀順變。”……“俞泠,俞泠?”“啊?”“你怎麽了?”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就成了這樣,心不在焉的,誰叫都沒有反應,偶爾被誰碰到了還會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怯生生的,和周圍熱鬧的一切似乎全然無關。洛不免擔憂。俞泠搖搖頭,呆呆地看著手裏的果汁,杯子被他捏得顫抖。“洛哥,我想回家了……”“好。”洛從他手裏把杯子拿過來放到桌子上,伸手把人抱住了,“我送你回家。”“誒?怎麽就走了啊?”葉臻一看時間,才不到九點,洛攬著俞泠往外走。兩人都沒理他,他的聲音把離得近的幾個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幾個太太小姐本想調侃兩句,一看洛完全沒看她們,也識趣地閉嘴了。牽住手之後洛越發擔心,俞泠手心在冒汗,手指冰冷,平時像個小火爐一樣,此刻卻渾身都是涼的。洛問什麽他都聽不到,隻是傻傻地看著洛,耳朵嗡嗡的,隻能看到洛嘴巴在動,眼前的一切都像翻轉了一樣。洛是在上車之後才看到那條消息的。陸氏是北城的大家族,當家人死了自然是轟動的事,洛收到了推送,想必宴會廳裏那些人也知道這個消息了。洛緊緊抱住俞泠,輕輕拍著他的頭。俞泠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情緒,說高興也不至於,說難過也說不上,隻是心裏像被石頭堵住了一樣,悶悶的。腦子裏閃過很多畫麵,從陸煜成家暴到俞晚帶著他離婚,從聽到外婆的死訊到聽到陸煜成死亡,再從小時候一群孩子圍著他說“你爸爸不要你了”到俞晚跟他說“放過自己”……想到最後,俞泠終於還是承受不住了,埋在洛懷裏大聲哭泣。不是為了陸煜成死了難過而哭,隻是為了從小到大收到的偏見和承受的愛意而哭。俞泠一哭洛心就開始疼。洛把下巴抵在他頭上,慢慢撫摸著俞泠的頭發,這個時候說什麽話都不合適,別說話,給俞泠最有力的支撐,讓俞泠知道自己一直陪著他才是最好的。哭了十來分鍾俞泠就不哭了,坐在後座小聲抽抽,眼淚已經收回去了,隻是還有些情緒,偷偷看了一眼洛的衣服,心說我可真是敗家這麽貴的衣服被我揉成這樣了,轉念一想,穿這身衣服的人都是我的,敗件衣服怎麽了?順手拉過洛的衣袖擦了擦眼睛,往旁邊一靠,抱著洛黏黏糊糊說話。“洛哥,我是不是特別沒良心啊?我親生父親死了,我居然都不難過的……”洛見他不哭了心裏才好受了些,“不是,你是他親生的,但他不是你父親。”父親這個詞,本身是神聖的,若是被某人玷汙了,隻能說明這人擔不起這兩個字。“嗯,你說得對!”俞泠靠在洛懷裏看著車窗外的燈火,突然坐起來,“我手機呢?”糟了糟了,他都接到電話了俞小也肯定也接到了,也不知道俞小也會不會哭……